第八话：永远闪耀着光辉（5）

就这样，我和高可馨两个人一起放学了。

幸好不是回家的高峰时间，从校门到人迹罕至的地点之间，我并没有遇到麻烦的人，不过，也许有人从校舍内的某个房间远远地看到我。

那也没关系，我下定决心。不管别人怎么调侃，我都想增加和高可馨共享的时间，哪怕是一分一秒。一点小事都不能在意。时间是有限的。

走在晴朗的六月傍晚的我身旁，是高可馨。到现在都不敢相信。看腻了的放学路上的街景，只要映出她的侧脸，就会瞬间变成优雅的风景。

虽然我和高可馨是几天前在求生体验中共同奋斗的关系，但回到日常生活中，我还是个小心翼翼的男高中生，面对这一堪称青春一页的状况，我多少有些紧张。

因此，想知道的关于高可馨的事情，如果用文字来铺陈，足以填满整个青海湖，但却不能很好地提出问题。

仔细想想，我对高可馨这个女孩所知道的信息有着显著的偏差。

三年之后即将结婚，到今天为止的身世和对自我人性的反思等，可以说是她最秘密的情报已经掌握了，但是生日和兴趣等如果在意的话，即使在相遇的那天也能知道的基础信息，也不知道。

季节变化穿短袖的人多了，今年的雨比往年少了，这些不着痕迹的话题浪费了很多时间，两个人能走的路也没有那么多了。

她每次都是从高中步行约十分钟的车站坐上往西的公交。

对于别人的生日，我是极其不关心的，但如果是恋爱的人，情况就不一样了。

作为理所当然的欲求，我心中有一种想知道高可馨单身在这个世界的日期的心情。如果她还没有迎来今年的生日，我就送她礼物(!)这样的选项也是可以得到的。

只是，以现在两个人之间无比微妙的距离感问这个问题，我总觉得会被她察觉到自己的好意，所以迟迟不敢开口。

我诅咒着自己的胆小和谨慎，高可馨“嗯”了一声，消除了对话的停顿。

“陈同学的生日是什么时候?”

像是刺到我心里一样，我差点笑出声来。看着在旁边一脸满不在乎的高可馨，我反省道:没错。如果光是问生日就怀疑对自己的恋慕之心，那么和异性应该聊的话题就一个都没有了。我这个多虑的性格，也该想办法了。

“10月21日”装作冷静的回答“这么说的话，高同学呢？”

“那么，陈同学，是哥哥啊。我是12月22日来着”

不知什么原因，看到在那里哽咽着的她，我注意到了一件事。

“你是不是觉得生在那样的日子不走运?”

“啊，被发现了？”高可馨发出了混杂着喜悦和害羞的声音。

“是啊。从以前开始，圣诞节和生日的礼物就一起送了。因为是个忙碌的时期，家里的派对也可以一次性办。这个，怎么想都觉得是很大的损失啊。至少再早生两天的话，也许会有点不同”

只要有家人好好为自己庆祝，不就很好了吗?当这种非生产性的嫉妒声悄无声息地响起时，就可以判断自己的身心都沉醉在这种状况中了。

不管怎么说，多亏高可馨打开了突破口，我才能够毫无顾忌地自然地向她提问。

12月22日出生的射手座(接触弓道也是命中注定的?)。

血型是A型(虽然不能肯定血型诊断，但确实可以接受)。

喜欢的食物是草莓(如果能说出菜名的话，我就去特训料理了)。

讨厌的食物是长面条(那个，有喜欢的人吗?)。

兴趣是逛文具店(多么有情趣!)这是从她口中得到的信息。

关于特长，事到如今也没必要问了吧。因为出现了那句“一个无法做到极致”，让我露出了苦涩的表情。

心情轻松起来的我继续发问。

“女孩子们休息日都是怎么度过的?”

“是啊，我的情况……”

似乎没有固定的模式。稍微思考了一下，高可馨开心地开口道。

“会和妈妈一起去购物，或者去新开的店吃午饭呢，我妈妈为了周末带我出去玩，一有时间就会看看当地的情报杂志。”

她指了指马路对面，说:“上次去了那里。”那里有一家一看就觉得很高级的餐厅。三角牌子在风中摇曳。因为特别显眼，我也有印象。

我常常在想，在这个人口不断减少、毫无活力的地方小镇，到底会有什么样的人光顾这家店呢?就在我旁边。原来如此，他就是这样的人。

“天气好的日子啊。”大小姐的声音很兴奋。

“有时还会开车去稍微远一点的温泉，当天回来。对了，接下来就是在公园遛狗了。我们家有一只边境牧羊犬。”

在法式餐厅吃午饭。温泉。遛狗。嗯的呻吟着。

不愧是资产阶级，和我们完全不同，这是毫不掩饰的真心话。但是，说出来的都是很凡尔赛的台词。

“高同学和妈妈的关系很好吗？”

“是啊。自从我接受了婚约之后，似乎更加关心我了。就连上次遇难的事也被骂了”

高可馨耸了耸肩，继续说道。

“直到现在，她还会对我说‘可馨还年轻，只要你改变主意，随时都要可以改变’。‘女人的人生是由男人决定的’是妈妈的一贯主张，也是她的口头禅。”

高可馨的母亲为了我闪耀的未来，也许会成为我力量的存在，我把它记在脑子里的记事本上。

我说了。

“这样嘛，感觉有点放心了。原来高同学在家里不是孤立无援的。”

高可馨挥了挥手，微微一笑。“气氛没那么紧张啦。”她的脸上浮现出想说这样话神色。

“嗯，我只和爸爸的关系比较冷淡而已。姐姐也说‘什么时代了还搞这种东西？’，反对结婚”

是吗，那太好了，我本想装作没听见，但有一个单词被框住了，台词就是。姐姐?

“高同学，有姐姐啊。”

“嗯。在读樱大的文学部”

这是我第一次听说。

“那个，不好意思。”我先说了句开场白，然后抛出了一个问题。有件事无论如何都想问她。

“那个，跟驯鹿联姻的事，按照一般的想法，应该先去找姐姐吧?”

听了这话，高可馨笑了出来。

“那个人是绝对不行的。结婚后，进入家庭啦，就是会那样。从白天开始就很开始爽快的喝酒，烟也绝对不会戒，房间里乱七八糟，也不好好洗澡。如果把我姐姐送到驯鹿社长家，大概不到一天就被送回来的吧”

“这……”在心里继续说:“真是个奇怪的姐姐啊。”

“那个人比那个更重要”高可馨加强了语气。

“十分邋遢，私生活不检点。”

从高可馨优美的口中蹦出来的，像是奇妙的言辞，让我怀疑自己的耳朵，瞪大眼睛。

“贞操感啊，已经崩坏了”高可馨皱起眉头说。

“像换衣服一样，根据心情来换男人，因为不会以漂亮的形式分手，所以有留恋的男人也会变成跟踪狂。早上一起回家是家常便饭，我想去上学，打开门，就在家门口接吻。真是的，总之，真的是最差劲的姐姐”

这么听来，姐姐是个非常自由奔放的人。原以为高家(妹妹)的贞淑和高雅是名门望族高家特有的，但似乎并非如此。这就是俗话说的反面教材吗?

我想，不管你的姐姐是什么，你都应该永远保持纯洁。我突然看向身旁，高可馨依然撅着嘴。“所以啊。”她的嘴动了一下。

“所以呢，虽然很高兴她反对我的婚约，但是总觉得如果姐姐更加好的话，我不去驯鹿也可以吧？尽管如此还是像别人的事一样。”

说到这里，她停止了说话，用手捂住嘴，重新调整了一下表情。仿佛要从心底驱逐不满一般，吐出一口气。

“啊，不知怎么的，不知什么时候变得像发牢骚了。对不起，陈同学”

确实，我觉得她现在口气不像高可馨。但是，总觉得能窥视到她的内心深处，不可思议地心情变得开朗起来。

我一点也不要求高可馨从头到脚都是优等生。生气也好，抱怨也好。

“没事的，高同学，可以继续说，没关系的。”

小心翼翼地控制声音，向一副抱歉的表情的她打招呼。

“虽然说在家里也有队友，但我觉得即便如此，不会把心中所有的想法都说出来。考虑到结婚的事，也有想喊出来的时候吧。表情变了也没关系。说脏话也没关系。那个，不介意的话，我来听吧。所以，不要勉强自己”

想起了洞窟中的誓言，心想怎么能让她结婚呢。

“或者说，三年后，高同学要上大学的事，就交给我吧。”

说完后后悔是我的坏习惯。这个可能有点装过头了。

一旁的高可馨笑着叫了一声“陈同学”强忍着笑。

“被陈同学这样说脸红了怎么办？”

“对不起”就是这样。“不应该做不适合的事”

“但是，谢谢”不知什么时候，高可馨露出了真挚的表情。

“总觉得，变得非常轻松了。就这么继续吧。”

就算我对人的不信任已经深入人心，也没有必要怀疑她说的那句话。

我说“那样的话就好了”。

回过神来，我们已经到了高可馨经常使用的车站。她乘坐的公交在对面的十字路口左转，朝这边驶来，仿佛看到了这一幕。两个人独处的放学后，也快结束了。

高可馨绕到我面前，开口道。

“总觉得只有我，在陈同学的帮助下，这样不好吧。”

没有的事，在某种意义上，你对我来说就是心中的太阳，我在心里对你说。

只是存在着我就能从那里获得能量生存下去。如果能展现出那灿烂的笑容，那么光合作用的大朵花也能绽放。巡游过后，我只不过是把那朵花作为供品献上而已。

高可馨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摆弄着头发，仿佛在调整着与接近的公交的时间，消化着。

司机确认了高可馨车站的位置后，放慢速度，把车靠在路旁的车带上，仰天看着，开始说话。

“那个，陈同学的大学资金虽然我一个人无法应付，但是即使如此，我也会为了陈同学能上大学，尽我所能去做些什么。还有很多时间，一定有什么好办法”

眨眼的次数多了。

“所以，陈同学也认真地以大学为目标。不管发生什么，绝对不能放弃。陈同学的未来，不是终点。神泽君就像那青苔一样，永远闪耀着光芒”

她话音刚落，公交就像击中了目标一般，发出沉闷的声音停了下来。为了迎接唯一的乘客，车门打开了。

我和高可馨只是互相凝视着。

即使是沉默，也要再次发誓。

在那里形成只属于两个人的世界。

那个眼神，无论到哪里都是如此透明。

她微微点了点头，让艳丽的头发轻轻地转动，像欢度春天到来的阿尔卑斯山脉的小马一样，轻快地跑了上去。

我本想在背后说点什么，但没这么做。

只有今天，无言的离别才适合我们吧。

有时候也会有不需要语言的场面。

刷了卡，高可馨坐在了前面第二个座位上。

公共汽车开始缓慢地开动。我隔着窗户看她。

渐渐地，那个侧脸渐渐远去。

她最后瞥了我一眼。

那张脸上有微笑。

不，也许如果是其他人的话，那就不能用笑容来形容了。因为那是微妙的表情的动摇。

但是只有我，在世界上只有我一个人知道。

这是从高可馨身上除去一切次要要素的结果，能够浮现出来的纯洁的笑容。

并不是发出声音，也不是脸颊鼓起。

既不是拍手，也不是捧腹大笑。

但是，那里确实有一种不必顾虑任何事情的安宁。

我望着远去的公交，想着如果能让她看到更多那样的笑容就好了。

我没有注意到便说出了口“高可馨”。

“高可馨，这么喜欢你的我该怎么办？”

如果现在地球外生命体飞到地球上，从七十亿人中抽出我绑架，即使打开头，也一定得不到对他们有益的信息吧。

我的脑内，被一个叫高可馨的女孩子的存在所填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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