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程今朝命人将程少商的屋子全部变了个样子,将萧元漪买的那些东西,还有这些年来程始夫妇收集到的摆件都替换了原来葛氏给的那些东西。
这下子,程少商的屋子里才算是被填补得严严实实的,不再像从前那般空荡荡的。一个女娘家家的,屋子里没有拿得出手的摆件,说出去都是要惹人笑话的。程始夫妇这些年来在外面南征北战,得到的赏赐自然不少,可依着葛氏的刻薄性子和大母董氏贪财的本性,自然不可能将那些好东西用在程少商身上。
抚摸着精心雕刻着竹子的书案,程少商的手怎么也舍不得放下去。她不敢说自己有着竹子一般的坚贞品性,却也动容于阿母和幺妹的这份好意。也许是她这十五年来能名正言顺拥有的东西实在太少了,所以才会这么珍惜这些属于她的东西。
“我就知道阿姊定然喜欢,这可是我和阿母特意为阿姊挑的呢。”事实的真相到底如何着实没有那么重要,程今朝做的一切,不过都是为了萧元漪和程少商能消除隔阂、亲近起来,至于旁的东西,一点都不重要。
程少商听了这话果然欢喜,抬头去看站在面前的萧元漪:“嫋嫋谢过阿母。”见萧元漪神色温和,她又去看程今朝,伸手轻轻掐了掐她的腮帮子,亲昵道,“也谢谢妙妙。”
程今朝笑起来的时候,是很容易把自己的喜悦感染到其他人身上的。单单见她如今这副模样,程少商怎么也想不到,看起来无忧无虑的程今朝,也会有那样堪称惨烈的过去。她下意识将目光投注在程今朝的左手上,她长年累月地带着一指节宽的手带,绑在细细的手腕上,丝带自袖口垂落,随着她抬手动作时,还显得格外轻盈飘逸。
也许正是越美丽的东西越惨烈。
女娘家总是爱美的,就算自己不在意,也总要顾忌着别人的看法,若是旁人见了一个女娘身上带疤,总是要议论纷纷的。
程少商瞧得入神,程今朝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也瞧见了自己手腕上的丝带,可她却并不觉得手上有疤是什么值得自卑的事情,正要说话,萧元漪已经先一步打断了她:“得了新的书案,就更要好好读书了。我听妙妙说,你已经能识得《急就章》前两页了,也不辜负我这几晚陪着你读书。你阿父更是想法子给你做点心吃,你妹妹也一门心思帮着你。”
“阿父阿母对嫋嫋的好,嫋嫋都记着。”程少商声音糯糯的,对着萧元漪虽谈不上十分亲近,却也少了几分之前的抵触。她道,“妹妹心里记挂着我,我也知道。”她抬眼去看萧元漪,“我天生愚笨,读书实在不擅长,还劳烦阿母费心教我。”
萧元漪道:“我是你阿母,只要你想学,我自然教你,也必然竭尽心力。”她就是这么个性子,从前家中遭逢大变,她又是长姊,下面的弟弟还不能顶事,她自然要努力立起来,才好把这个家撑下去。所以她性子严苛,也是形势所迫。
“阿母,次兄他们马上要回来了,还真的住在这偏屋,和我们挤吗?”见气氛还算得上和缓,程今朝转头又寻了个话头。
“朝廷封赏还没下来。这屋子,我们也怕是住不了多久了。”萧元漪打量着这间屋子,接着想起从前刚与程始成亲的时候,不免觉得时光易逝。
“我便知道,阿母从不吃亏,容许二叔母住着主屋,一定是有缘由的。”程少商收拾着书案上的书简,“若咱们一家当真要搬去新宅子,我倒希望二叔母能自己住在这主屋里。”
萧元漪听了就要皱眉,程今朝却在一旁帮腔道:“对啊对啊。前些时候,咱们带回来的游记找不着了,我就想去找二叔借游记看,却不想正好听见二叔母在责骂二叔,说他窝囊,吓得我连门都不敢敲,连忙逃走了。”她一手撑着下颚,发愁道,“可若是要二叔母留下,又有什么办法呢?”
“大母最迷信老神仙,也最看重子息。若是二叔母拿这个由头去说服大母,大母定然会同意的。”程少商专心收拾东西,听了程今朝的话随口道,“说不准,还会向大母起誓呢……”话音未落,她手里的动作便停住了。姊妹俩对视一眼,又一起去看萧元漪的脸色。
萧元漪沉着脸,道:“女娘总要将眼界放宽才是,整日盯着后宅这些事,像什么样子?何况她有再多的不是,也是你们的长辈,算计长辈的事情,怎么好去做?”语罢,见姊妹俩同时失落地低下头,又忽然道,“当真想去做?”
程今朝最是了解萧元漪不过,听这话,便知道事情有了转机,连忙扑上去抱着她的胳膊,殷切地看着她,不停地点头。萧元漪无奈叹气,又见程少商也是如此期盼地看着她,忽然没了怒气,只好道:“不要留下把柄。”她素来是这样的性子,做事可以,却一定要将尾巴扫干净了,不能让别人抓住把柄。这一点,程少商从前就做得不够好。
萧元漪这话的言下之意,就是同意了。程今朝欢呼雀跃,搂着她的胳膊不停撒娇,又招呼程少商一起来。犹豫再三,程少商挽住了萧元漪的另一只胳膊,母女三人亲密地凑在一起。
萧元漪先是斥了一声:“像什么样子?”接着又忍不住笑了,三人瞬时笑成一团。
这便是最好的日子,所有人都好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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