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妙!我找了你好久了。”程少商一把拍向程今朝的肩,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却什么也没看见,“你在看什么呢?看得这么入神。”
凌不疑的身影此刻已经消失了,程今朝只好有些不舍地收回视线,心里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失落:“我没事,没看什么。”
她既没说,程少商便也没追问,指着前方挂着一串灯笼的田家酒楼,兴致勃勃道:“我看前面有好多灯笼,我们去看看吧。”语罢,拉着程今朝穿过人群,一股脑地跑到了田家酒楼门口,那里已经聚集了一堆人了。架子上的灯笼挂了好几串,上面还写了字,程今朝随意看了几眼,便发现,原来那都是灯谜。
程少商拉着妹妹走入人群,随口嘀咕道:“不过是猜灯谜,又有什么有趣的?”
一个批着靛蓝色大氅的女娘直直走过来,神色倨傲:“答不出便自认见识浅薄,自有博学广闻之人觉得有趣,便答的出。”语罢,她一把撞开程少商,“让开!”她几步便走到了人群最前面去,程今朝气急,受不了自家阿姊受此等委屈,便想同她理论,程少商却拉住了她,带着她也走到人群最前面去。
那女娘与一旁的郎君说话,许是她的未婚夫吧。她想要右上那盏灯笼,可她未婚夫说了不会,让她换一个,她便不依不饶,极尽贬低之语,责怪自己的未婚夫。如此嚣张跋扈,就连程今朝都觉得此等言语不堪入耳,也不知道她的未婚夫是如何忍受得下去的。
酒楼之上有一披着白色大氅的公子席地而坐,程今朝原是没注意到,直到酒楼小厮笑着向众人介绍他,言语之间极尽推崇:“楼上袁公子,可解所有灯谜。”
袁善见是白鹿山有名的大才子,师从名学大儒皇甫仪,就连陛下都听说他的才学。他出身胶东袁氏,世家出身,十分清贵,本名袁慎,‘善见’是他的字。
三年前,朝中召选天下大儒辩经时,年方十八的袁慎,代师辩经,名满都城,长相更是仪表堂堂,他这样的郎君,自然能引得都城无数女娘倾心。
程少商偏头看去,只见原本只是因为好奇才在看灯谜的幺妹,突然变了脸色:“他便是袁慎?大儒皇甫仪最得意的弟子?”她似是在咬牙,程少商毫不怀疑,若是此刻有一柄刀剑在手,自家幺妹必然会去和袁慎拼命。可这正是程少商觉得奇怪的地方,程今朝多年来随父母在外,今年才回都城,纵然听闻过袁慎的名声,也不该是如此反应才对。
“袁公子年年在此猜谜,出尽风头,可上元灯会一年才有一次,袁公子也当让别人猜一猜才对!”程今朝提声道,“我虽不才,未曾投生做个儿郎,可一试白鹿山入学考评,但我自认有几分才学,这灯谜也不难,不若让我一试?”
袁慎一动不动,听出了她话语中的战意,亦高声道:“有何不可!”
程今朝偏头去看程少商:“阿姊喜欢哪盏灯笼?我去为阿姊赢来。”
程少商摇摇头:“我没什么喜欢的,不过是灯笼而已,我可以自己做的。”接下来,她就目睹了她家幺妹气势逼人‘大杀四方’的一幕——
酒楼小厮道:“左一:横看是王,竖看是王,人口无他,便会亡。猜一字。”
程今朝不假思索便答了出来:“四四方方,是个‘田’字。”
一声锣响,小厮高声道:“胜!”
小厮:“左二:客来东方,且歌且行,不从门入,逾我垣墙,游戏中庭,上入殿堂,击之拍拍,死者攘攘,格斗而死,主人不伤。猜一物。”
亦是不假思索,程今朝道:“蚊虫。”
两声锣响,“胜!”
小厮:“左三:千人贷钱,月息三十,九日归,当利几何?”
见幺妹答得热闹,一旁的程少商也有心一试,她不懂那些字谜,可算术却是学得极好的,算得极快:“六钱七厘五毫。”
三声锣响,“胜!”
姊妹俩相视一笑,程今朝伸手去拉她的手,两人接着听字谜。
小厮:“右一,玉之荣,石之精,表如日月,黑如垂星,猜一物。”
程今朝:“两人相睹两知情,此乃镜也。”
谜底就是铜镜,小厮宣出一声胜,接着念出新灯谜:“右二:灯笼之上乃一副春意图,草间雀影,猜一字!请女公子赐答。”
这便是方才撞了程少商的那位女娘要的灯笼。“草间雀影——”程今朝偏头去看了那位女娘,向她做了个鬼脸,见她勃然大怒,顿时心情愉悦地回头去答道,“是个‘日’字。”
小厮非常佩服地宣布道:“女公子再胜!”他道,“女公子博学广闻,这些灯笼都是女公子的了。可要我们派人送去女公子府上?”
程今朝一指那盏‘草间雀影’:“我只要那一盏,其余的,便赠与今日同在此处的诸位吧。”
小厮取下灯笼递给程今朝,又引着其余人去挑选灯笼。握着灯笼的长柄,程今朝将它递给了那女娘的未婚夫:“给你。”两人四目相对,楼垚倒是显得十分激动:“原是女公子。我们从前见过的,你扯了布庄的布捆住了窃贼,让我送去牙门。”语罢,他才道,“我名楼垚,高楼之楼,三土的垚。”他偏头看了一眼身旁的女娘,有些迟疑却终究未曾说谎,“……这是我未婚妻,何昭君。”
程今朝这才想起来:“原来是你啊。”既是认识的人,程今朝便直接将灯笼塞进了楼垚手里,看一眼何昭君,“那我就借花献佛,祝二位百年好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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