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制诏骅县县令程世成,广善大义,于生民恩众,名施于后世,天下贤大父竞称也,特追封为二等关内侯。”
程老县令出殡那一日,凌不疑携着圣上下达的追封圣旨到达,满目的缟素之中,幸存的骅县百姓皆在哭泣,十里长街送县令,悲泣哀嚎之声不绝于耳。
只有亲眼目睹了这样的场景的人,才会感受到程老县令的这份恢宏义气和他对骅县百姓的恩重,楼垚正是如此,他颇为慨叹道:“我阿兄常与我说,少年在世,当争功名,起初,我我并不能明白,为何非要立功,为何非要为官,衣食无忧,平淡过完半生不好吗?直至今日看见老县令这般,才终于明白了。”若是人活一生,能如程老县令一般,死后百姓跪送十里作别,便再无遗憾了。
他转头看向程今朝,好似是在许诺,又好像是在起誓:“今朝,我想做官。我想做像程老县令这般,心怀子民,不辱没世家门楣的父母官。上不愧于天地,下不愧于百姓,无论乱世盛年,护一城安稳。绝不让下一个囡囡,再失去亲人。”少年人的理想总是赤忱而热烈的,此时的楼垚在此地,见此情此景而立下宏愿,殊不知,就在不久的将来,他果然做了一城父母官,为官多年,爱民如子,胸怀百姓,尽数兑现了今日的诺言。
程今朝肯定他道:“楼公子胸有沟壑,我信楼公子所愿,定能实现。”只是楼垚的一腔情意,程今朝愧不敢承受。楼垚在此地耽搁已久,他在都城之中仍有母亲要尽孝,本不该久留于此。更何况,她本就对楼垚无意,又何必要继续耽搁于他?还是要尽早送他回去都城才是。
直到程老县令的棺椁消失在众人眼前,程少商也久久未能说出话来,程今朝担忧地要去扶她起来,却见她眨了眨眼,顷刻间落了一滴泪下来:“舍弃,亦是为了成全。唯有舍自身,舍小家,才能守百姓安康。”若非亲眼见到这样惨烈的骅县,也许程少商一辈子也不能理解程始和萧元漪夫妇昔年不顾性命奔赴孤城的情怀和壮烈。
谁不希望天下永无战事?谁不希望活在太平盛世?
可若是无一人愿为太平盛世抛头颅洒热血,这天下又如何止戈为武?百姓又如何安居乐业?
程老县令全家壮烈殉国,唯一的孙女程小妹也终究没能熬过伤痛,在一日的清晨,去寻了她的大父阿兄。
程少商很是难过,痛哭了一场,又亲自去了程小妹的墓前与她话别,程今朝不放心她,一路跟在她后面,见她只是落泪吹笛,心中更是难过。生离死别之事,从来都由不得凡人自己。
渐渐的,天上下起了雨,雨势渐大,程少商恍若未闻,程今朝抬头看了看天,打算回去取把伞,再抬头时,头顶却已经遮了一把伞。
凌不疑为她遮住了瓢泼大雨,玄色的披风拢住了林间刮起的大风,程今朝一怔,又很快回头,那头,有白衣的郎君踏雨而来为程少商撑起了一把油纸伞,正是袁善见。
“凌将军为何会在此?”说实话,程今朝也没想到,替圣上前来的传旨的人,会是凌不疑。他重伤未愈,本不该再出来乱跑的。
“你不愿见我来?”凌不疑反问她。
“自然不是!”程今朝下意识反驳,她慌乱地抬头去看凌不疑的脸色,见他眸中闪过一丝笑意,这才反应过来,气恼道,“你故意捉弄我?”
有雨滴顺着她的眼角流下,被凌不疑抬手擦去:“岂敢。”他神色温柔,微微欠身与程今朝对视,含笑道,“我岂敢捉弄你。”
他这样双手沾满鲜血之人,本不该去奢求人世间的温暖,可红尘情事素来不讲道理,猝不及防地选中了他,而他,也不愿挣脱这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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