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总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凌不疑身为圣上义子,年少有为,在都城一众郎君之中素来一骑绝尘,不知道甩开了多少世家子弟,他这样的人,能引得都城之中无数女娘心存爱慕,本就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这时,程今朝想着,阿父虽只是曲陵侯,程门的底子虽终究还是薄了一些,但她相信,凌不疑绝非看重门第之人,否则,他当初便不会决然拒绝裕昌郡主的心意了。
毕竟,在这国朝之中,身份最尊的女娘,除了天家的公主们,为首的便是汝阳王府唯一的孙辈裕昌郡主了,再其次,便是宣侯府的七娘子,临安君宣映葭。
在遇见凌不疑之前,程今朝其实从未认真想过自己想要嫁给一个什么样的郎婿。萧元漪是一个十分重视规矩的人,自古以来,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是由不得她自己做主的。若非那日猎屋遇险,凌不疑宛若天神般降临于她的面前,挽救她于危难之中,她是定然不会生出想要自己选择郎婿这种‘大逆不道’的想法的。
世间父母皆求女儿嫁得良人,一生无忧。也许正是因为自己是武将出身,程始与萧元漪才会如此盼望着程今朝能留于都城之中,嫁得文官才子为妻,永远免去战事之苦。
萧元漪亲自教她宗庙祭祀礼仪,教她亲族往来之事,为的,不过是想让她安安稳稳地做大家宗妇。
程今朝从前并不排斥嫁与武将,但她知道,若是从前的她,是断然不会拒绝萧元漪为她选中的郎婿的。不论那人是出身草莽还是累世簪缨,不论那人是满腹经纶还是小有军功,她都绝不会拒绝。但是此刻,在她遇见凌不疑之后,她忽然,想要为自己选择一条不一样的道路。
眼前的这个人,是都城之中无数女娘的春闺梦里人,是及冠之年便立下累世功勋的少年将军,她从小听着他的故事长大,将他视作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如果这个人是凌不疑,那么,她是愿意豁出一切去,博一个不一定能结出善果的结局的。
“凌将军,若是今朝不曾会错你的心意,你是否……心悦于我?”程今朝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眼底闪着名为‘期待’的光芒。她想,若是凌不疑对她并不曾对她生出旁的感情,那为何对她事事体贴?又为何不顾自己身受重伤而执意赶来相救?
他待她如此情深义重,叫她如何能无动于衷?
“程五娘子,许是在下举止不当,令你会错了意。”在程今朝未曾留意的地方,负在身后的那只手在微微颤抖,凌不疑的长睫微不可察地抖了抖,一手在身后紧握成拳,可在程今朝眼前,他仍是一副神色自若的模样。
凌不疑将话说得清清白白,刮过的晚风一下子吹去了方才缓缓升起的点点暧昧之意,程今朝的脸色‘唰’得一下变得惨白,笑意僵在了脸上,甚至来不及收敛:“凌不疑……”她不知道该做出何种反应,只能呆呆地唤着他的名字。
心口处有密密麻麻的疼痛感漫延开来,凌不疑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能面对着程今朝此刻苍白的面容,继续说出那句可令他们二人都痛彻心扉的话语:“在下对程五娘子,并无非分之想。”
他的态度与话语,无一不在表明着他的坦坦荡荡,许是觉得委屈,又像是极其羞恼,程今朝的一双美眸里慢慢盈满了泪水,可她偏偏规矩学得太好,即便是在此刻,即便是受了如此大辱,她也仍然不忘笑着周全凌不疑,周全自己:“凌将军想是顺手救我性命,倒是我误会了。”她言语轻轻,羞愧难当地低下头去,一滴泪顷刻间滴落,“原是我自作多情了……”
程今朝不由得后退了两步,她自然是觉得羞愧难当,将自己的颜面都丢了个干净,再也不敢多留,很快便匆匆跑走了。
长廊中,凌不疑还握着那件未曾送出去的披风,无尽的哀伤在心底弥漫着。他想,若他只是凌不疑,此时此刻见她落泪,定然要伸手将她揽入怀中柔声安慰的。不,若他当真是凌不疑,他又如何舍得让她流泪?
——孤城事去十五年,多少碑林似山脉。
那些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排位,那些午夜梦回之际时常出现在他梦中的枉死魂灵,那是他身上背负着的血海深仇。他这样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如何敢去触碰人间最温暖的烟火气?
他不敢,他真的不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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