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今朝与程少商返回县衙之时,凌不疑并未相送,程今朝也强忍着不曾回头去寻找他的身影。既然未曾回头,那便自然不会看见那身着玄衣的少年郎一直看着她的轺车离去的身影。
他就站在那里,直到轺车失了踪迹,也一动不动。
骅县的县衙外,程始与萧元漪并肩站着,见了轺车停下,萧元漪脚步一动,却又很快停下,程始在旁看着,心中十分着急,却怎么也不敢催促萧元漪,只盼着他家贴心的幺女能主动来哄哄自家新妇。
而程今朝所幸也没有辜负老父亲的期望,几步跳下轺车,便扑进了萧元漪的怀里,惊喜地唤道:“阿母!”昨夜的郁郁寡欢之色一扫而空,她也不愿再去想那样丢人的事情,只顾着和萧元漪撒娇卖痴,诉说思念之情。
临别之际打的那两军棍,也许程今朝并没有放在心上,但萧元漪心中实则早已后悔。那日她就躲在曲陵侯府旁的第一个小巷里,看着那辆马车载着自己的两个女儿远去,她虽然仍在赌气地不肯去送她们,心中其实挂念得很。那日突然传来消息,说两个女儿在前往骅县的途中遇见了叛军作乱,吓得她眼前一黑,险些栽倒在地上。
萧元漪本以为自己随军作战多年,心底里再也不会因任何事而掀起如此大的波澜,却不想,天下间所有的母亲都是如此爱护自己的儿女,一朝听闻儿女遇险,竟然方寸大乱,慌张得不知该如何是好,一路上紧赶慢赶,待看见两个女儿好生生地站在她面前的时候,萧元漪才终于放下了一直提着的心。
程始忙着检查程少商是否真的安然无虞,程今朝趴在萧元漪的怀里,只觉得自家阿母抱着自己的力道越来越大,她深知萧元漪的脾气,知道阿母她是说不出什么软话来的,便俏生生地抬起头去,一双眸子清亮,缠着萧元漪撒娇道:“阿母,妙妙好想你。”
泪光在眼中一闪而过,萧元漪抚了抚她的长发,神色有些怜爱,又很快正色起来,不轻不重地责备了一句:“若你总是安分听话,便不需要远走至此了。”也不会与她母女分别。既不会分别,又如何会想念而不可相见?
萧元漪的眼角瞥过程少商,见她与程始有说有笑的,并不像是受了伤的样子,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虽然只是很细微的一个眼神,但程少商还是察觉到了,她看了程始一眼,见他眼底似有催促与鼓励之意,定了定心神,才走上前来与萧元漪见礼:“那日是女儿行事冲动,请阿母莫再动气。”
萧元漪微微抿了抿唇,语气却有些不近人情,道:“既已知错,日后便要改正。”语罢,她似乎也察觉到了自己语气的严苛,又补充了一句,道,“我程门虽算不上什么大富大贵之家,却也不容旁人随意欺辱,你们行走与各家女眷之中,与其交际,若有委屈与不平,当告知家中长辈,凡事姊妹之间有商有量,如此,才不会犯下大错。”
程少商与程今朝齐齐应声,道:“谨记阿母教诲。”
略一缓和了脸色,萧元漪清了清嗓子,才终于问起了自己心中最牵挂之事:“可有受伤?”
“并未。”程少商摇了摇头,“小妹临危不乱,携武婢护佑于前,嫋嫋一切都好。”
程少商话音刚落,程今朝便接口道:“妙妙也无事。此番多亏了阿姊心有沟壑、奇思妙想,所做机关陷阱帮了大忙。”
“我就说姒妇好福气吧。”桑舜华在一旁见她们母女三人‘握手言和’,转而慢步走上前来,一手拉了一个侄女,言笑晏晏道,“危难关头,虽为小小女娘仍不逊色于天下须眉,嫋嫋聪颖伶俐,妙妙冷静沉稳,皆是这世间一等一的好女娘。”
程始与萧元漪此来,自是要带程氏姊妹二人回去的,妯娌二人相携作别,萧元漪与桑舜华话别之后,程始与程止又叙了一番话,又用过了膳食歇息了好一会儿,随后,一家人才终于启程,打算返回都城。
坐在马车上,程少商一直关上放下车窗,她看着这骅县的一草一木,忽然叹道:“妙妙,若是可以,我真希望你不要嫁给一个将军。”世道不安,有能之人各施所长,为将者,若遇战事,自是要奔赴在最前方。
便说这骅县,叛军攻来时,兵卒军官尽数战死,无一活口。若有一日,天下再有战事,最不能保证性命安危的,便是他们了。
——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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