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宝物三番五次跨越界限的行为,阿撒兹勒感到非常无奈。
他推开门走到屋子里,看见尘沙如浅灰色的薄布附在地面上——他的心中满是不解与疑惑,附身捻起尘灰,也只为自己的宝物而悲哀。
身为一个怨魂,附在山羊皮肉营造出的肉躯中让他无时无刻不感到紧缚与窒息,每隔一段时日,他便需要去到水流中洗去那些污浊之气,它们在体内积攒,缭绕,倘若放纵下去,便会使他生出一颗混沌的心脏。
即便如此,山羊的躯壳仍会带给他作为亡灵时未曾体会过的**,他抗拒着这些欲望——他不想因此伤害他的宝物,于是,他为自己定下了“界限”,也为少年定下了“界限”。
可现在看来,宝物并不喜欢界限。
阿撒兹勒站在屋子里,光亮透进来,将他映成一个边角发钝的银白色造像。
他也不喜欢界限。
可如果他突破了界限,他的宝物落在自己手里,便只有死路一条。
咬掉他的舌头,吞下他的血肉,清醒后又发现为时已晚,宝物被他亲手毁去——阿撒兹勒面无表情地设想着一切,最后,他选择走出这间蒙尘的屋子。
他并未真正离开。
无名的亡魂带着少年赠予他的雕塑沉入伊利亚河晦暗的河底,畸态身躯上的十三只眼眸无时无刻不注视着他的宝藏。
他看见少年披着毯子待在那间他曾带着自己去过的小屋里,看见那个从水中将少年救出来的人透过一个空心苹果观赏夕阳,看见少年捏着刻刀认真地在白色的大理石上比划着什么。
他听见“代达罗斯”,听见它出自少年口中;听见“伊卡洛斯”,像是扎根于虚无中的真实幻梦。
“伊卡洛斯……”他默念着少年的名字,声音被海浪挤压着,浮不上水面,被无数水底怨魂的嘶吼声抓住,在昏暗的水波中沉入水底混浊的泥土。
———
接下来的十年里,伊卡洛斯与代达罗斯住在一起,在命运的注视下,他们共同探讨着雕塑与构象的奥义。
他们将翅膀上的羽毛同玫瑰舒展微卷的花瓣进行联想,看着天上的云朵刻琢人体脚边泛滥的海浪,在灿烂的夕阳中构思从圣母玛利亚头顶垂下的面纱。
伊卡洛斯的日子变得平淡又疯狂。
他不再四处漂泊,而是用“伊卡洛斯”这个名字在周围生满了黑色鸢尾的小木屋中落脚。
一开始,他掌握的技艺只够为代达罗斯打个下手,但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两三年的光景后,他便能自己做出一个小型但栩栩如生的雕塑了——不同于死板的立态,他手下的作品已蜕变成形如蝴蝶的群落,翅膀交叠着相互支撑,多彩的花纹被大理石的苍白吞没。
他现在习惯了扎着头发,十年之间,他总是拿着大理石走到伊利亚河的河岸边,时间总预示着寂寞的黄昏。
伊卡洛斯在灿烂的夕阳中坐在河岸上,一刀一刀在大理石上刻着什么——也许只有他自己知道,手里这块石头将凝固成怎样的瞬间。
也许是永远绽开的翅膀,也许是永远闭合的囚笼,也许是谁人停滞的眼眸,在苍白坚硬的石头上凝固成一瞬的永远。
他无数次进入到曾与阿撒兹勒共同居住的小屋中,无人清扫的满地灰尘遮去旧日里泛滥着夕光的十七年。
伊卡洛斯从大理石的外缘起刀,刻琢出翅膀的轮廓,无数羽毛在风中凌乱张扬的模样,微笑的天使垂死时狼狈却疯狂的心脏——一直到深夜,他听见有脚步声在自己身后响起,于是他回头,看见代达罗斯慢悠悠地走过来。
“跑起来!”伊卡洛斯对那个人影喊着,一面放下了手中的刻刀和石像,跳入伊利亚河冰冷的水色之间,代达罗斯也跳进去,将那在水中对他大笑的人捞出水面。
水底的亡魂注视着他们——十年,恍如一瞬。
———
兰揭王城之中,兰开斯特与弥洛吉斯两分支下的贵族分别于花园中摘去所有的红玫瑰与白玫瑰。
弥洛吉斯的王后玛格丽特捻着代表着兰开斯特家族的红玫瑰站在花园的拱门边,笑着看向站在拱门之后的男人:“如今,这花园中的玫瑰都被我们摘去,看来要择日种上新的了。”
加西维亚手中拿着代表弥洛吉斯的白玫瑰,面无表情地与玛格丽特对视:“王后所言极是。”他用右手抽出腰间佩剑,以剑尖指向身后建于花园中央的蒙纱人像:“王后,那雕塑甚美,臣极是喜爱,不如趁着今日宴乐,让建造它的工匠入宫来,好好犒赏一番,免得来年长出的玫瑰不知天高地厚,又伸出枝桠来遮住它美丽的面颊。”
玛格丽特闭着眼睛嗅手中的玫瑰,一面转身,一面状似漫不经心地给出答复:“今日我心情好,都随你吧,加西维亚公爵。”
众贵族为王后避出一条通路,玛格丽特提着殷红的裙摆走了几步,又转过头看向加西维亚,玫瑰鲜红的花瓣抵住唇角:“加西维亚公爵,别因那蒙纱的人像太过美丽便甘心被它迷惑,难道在你的眼中,它要比我更美吗?”
加西维亚没说话,他站在原地,对着女人做出个“恭送”的手势,玛格丽特笑了一下,不再看他;加西维亚被留在一朵玫瑰也没有的花园里,注视着女人的背影穿过空荡荡的回廊。
贵族簇拥着玛格丽特殷红的裙摆,女人咬下一片玫瑰花瓣,手中玫瑰花带刺的茎刺于不知不觉间刺破皮肉,让女人的手中鲜红一片。
“以我的名义,让代达罗斯和他那个朋友进宫来,”玛格丽特眼中有狠厉一闪而过,她笑着将口中的花瓣嚼碎后咽进腹中,“我这个做王后的倒是是想见识见识,加西维亚公爵想怎么接待我这个二十年未见的哥哥和他的朋友。”
“哦,对了,埃德蒙的妻子,那个唯唯诺诺的小美人儿阿纳伊斯,把她带到我的寝宫中去,我有些想念她了。”
“是,王后。”
作者的废话:“从考古学的角度来看,这尊蒙着面纱的雕像源于希腊希腊艺术中已经存在的‘湿帘’实践,”卢浮宫学院院长指出。
这一时期的艺术家们探索了面纱主题,以回应复兴运动或意大利统一,并结合新古典主义对帷幔的重新诠释。随着意大利人民对艺术和文化的重新认识,蒙面女士的照片成为统一国家的隐喻。
以上为百度节选,文中花园里的蒙纱人像亦为统一国家的隐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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