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
莱塞达死去,鲜血浸染上他的双手;他看见那些猩红的血液很快就覆满手背,幻象侵染其间,视野之中,红玫瑰汲取着鲜血与黄沙疯狂绽放,黑色的茎蔓在猩红的花瓣间蜿蜒,轻轻地垂落到积灰的地上,如悲哀的群鼠,如负伤的虫蛇,缓慢又艰难地爬向无数个远方。
血液迅速干涸变暗,红玫瑰很快发黑枯萎。
欢宴彻底散去,浊暗的斑痕遍布纯白漆染的廊柱与破窗前的金色长帘。
“我是……阿斯拜尔。”他踩着枯萎的黑色藤蔓,“你……是谁?”
“我是拉美西斯的一缕残魂——”那声音用着少年的音色,“我是你的残魂。”
“在这场欢宴进行的时候,我的尸体被浸泡在冥河的黑水里,在日光极盛的午时,我的喉咙被弓箭手射出的箭羽穿透,我的血液也早在冥河中流失殆尽,”他慢慢地诉说着,声音轻飘飘地打转,“我已永远不能回去,但那场灾厄中,你活了下来。”
阿斯拜尔缄默着,让声音继续诉说。
“我知道那后来发生了什么,谁死了,又是谁活下来了,我都一清二楚。”
“我在死海中看见莱塞达的魂魄,他的尸首被洞穿胸膛,血液扩散时若受惊的红鱼一般游溺,他的灵魂对着冰冷的海水和黑色的天际哭喊,我跟从着浪花来到他的身边,他并未将我认出,只是哭喊着抱紧自己混沌的灵魂——”
“当脱离了肉躯,只剩下一点儿消显不明的残魂后,我渐渐失却了所谓的姓名。在浪花的哭声中,我听见无数亡灵的忏悔——他们哭喊着,他们贪恋着人世的金银,担忧着父母的安危,仍有哭声后悔自己未能摘下爱情的果实。但死海和地狱永远也不能原谅他们的罪孽,他们破碎的过往沉淀在黑乎乎的海平面下,一幕又一幕,化成尖刀般的碎片,狼狈地震颤着嗤笑,轻轻划破浸染泪水的夜空。”
“我唯一在乎的,便是那从冥河中爬出去,一步一步走回王城去的拉美西斯。”他陈述着一切,微风从破窗中穿出,宫殿华美的帘幕缓缓抖落着不属于灰烬的救赎,“我脱离了拉美西斯,注视着他在风沙中远去的背影;当死海中的海浪焦躁地翻涌,我总能想起——是我代替他死在了冥河里。当一切击石之卵都坚不可摧时,我却仍有执念未解……我不再是拉美西斯,我失去了名字,与那些日日夜夜不住哭泣的海浪一同拍击着残缺的躯壳与礁石——”
“身为残魂的我仍然恨着那张脸……那张名叫莱塞达的脸,化成灰烬我也无法原谅……我永远永远也不能忘记梨罗萨那双惊惧着瞪大的眼眸。”
“拉美西斯,你该记得魔鬼创造出的那个猩红色的法阵……”
阿斯拜尔应着“拉美西斯”的名讳,他缓缓走到紧闭的大门前,伸手推开那扇大理石铸构的大门的一瞬间,一切都随着扑面而来的荒风彻底崩碎,“我记得这些,我记得所有……”
“在冥河中徘徊的千年以来,我从无数亡魂的口中拼凑出了勉强完整的真相——那法阵并不能如拉美西斯所想的那般将人的灵魂分成善恶两个;只是在经历了撕心裂肺的痛苦之后,阵眼中的人将会获得的,不过是一副崭新的、空空如也的躯壳。”
“在绝望之中用鲜血凝出法阵之时,将自己的复仇寄托给深渊之时,戴着镣铐前行之时——从始至终,他都是那个原原本本的自己……”
“那个仰着头透过天窗凝望月光的悲伤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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