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卡洛斯咬着装面包的纸袋随手拉了个椅子坐下来,埃德蒙和他打了招呼后进了盥洗室,伊卡洛斯舔了舔发酸的牙龈,从袋子里拿出个面包,在黑暗中看了一圈,只有盥洗室橘黄色的灯光从门缝间鬼鬼祟祟地溜出来。
他一口一口地咬着长条面包,仰着脑袋,口腔里鼓鼓囊囊,睁大眼睛愣愣地盯着头顶漆黑一片的天花板。
盥洗室忽然传来一声闷响,伊卡洛斯被吓了一跳,面包的碎屑险些呛进气道里,他猝不及防,蜷着身子咳嗽了一会儿,急急忙忙站起身,把手里的面包放在椅子上,朝着盥洗室走过去:“你在搞什么鬼!”
“呃……不小心碰到了……”是埃德蒙的声音。
“什么?”
“……没什么。”
伊卡洛斯抬手揉了揉自己的额角:“你以为我嗅觉失灵?还是觉得我是个傻子?”
伊卡洛斯站在盥洗室的门前,血腥气从门缝向外钻,绽放在周身的空气里,如断裂的针刺,嵌入隐形的血肉,冲击着他的神经:“让我进去。”
他握着门把手向下摁,盥洗室的门却依旧闩着。
眼前这扇门后面藏匿的生息都被厅堂中那扇窗后飘坠的雨滴声遮掩,潮湿冰冷的雨幕渗透黑夜,渗透玻璃,无声蔓延至每个角落里,浸泡着伊卡洛斯的神经,催使他想起无数个坠入伊利亚河的夜晚。
心跳声,还有那个遥远的身影。
“……我不是你的朋友吗?”
从始至终,不敢、也不想将那个名字说出口。
惧怕着,担忧着,惶恐着,压抑喊叫的欲望,吞下激烈的心跳,生怕喉咙中会传出清晰而响亮的呼唤,呼唤某个人的名字,蜃楼就会为之颤抖、崩塌,睁大眼睛趴在墙角张望时,看见整个苦苦维系的梦境都被自己冲动的声音震碎——
大大的泡泡,在光亮下面闪着红彩,在孩童的欢笑中“砰——”一下破裂,像透明的花朵,枯萎又盛开。
可是伊卡洛斯不想如此。
“我不是你的朋友吗?”
“……埃德蒙。”
伊卡洛斯注视着盥洗室的门把手,像注视着一个坏掉的老钟表,上面的指针和背后的齿轮再也不会旋转,再也不会有人来旋转它背后生锈的发条,沉重的钟摆只能跟随它可悲的命运,无力地垂落下去,轻盈而缄默的灰烟就能将它压得动弹不得。
它或许等了很久,或许只要再晚一些,潮水一般涌动的时间便能将它的悲哀全部淹没了。
现在,谁又开始转动它的发条,就在它背后,在它看不到的地方;盥洗室的门把手开始旋转,上面雕刻的花纹像是钟表上的指针,它们正跟着一起旋转,形成一个残缺的漩涡,要将伊卡洛斯卷进去,它们是从时间里逃出来的疯子,它们能够成为任何东西,让那些被它们逮到的人也都成为时间的一部分。
发光的门缝里像是秘密的乐园,更多的光亮落在伊卡洛斯的脸上,他轻轻地笑着,像是假笑,一只苍白瘦削的手从那发光的缝隙里伸出来,轻轻将他抓住。
伊卡洛斯被抱住,绳索般的手臂将他勒紧,他被迫歪着头,视线望进盥洗室的镜子,那上面起了一层白花花的雾气,他看不见埃德蒙,也看不见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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