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行行,我......我说不过你,但......但还是要谢......谢谢你~”
周子舒虽然尴尬,但还是对自己那般无礼感到有些愧疚。
“嘿嘿嘿......”只听门外传来一阵窃笑。
“都进来吧~”念卿对着外面说道。
从屏风后奔出几个童稚十足孩童。
“先生好......”他们齐声向念卿施礼,为首一个约莫八、九岁的总角小童机灵地冲周子舒一笑,转身问念卿:“这位叔叔醒了啊?”
叔叔?周子舒心里一阵膈应。
“是啊,他刚醒,你们书背完了吗?”
“背完了背完了,先生......”旁边一位生得虎头虎脑的小童插嘴道。
“那就好,到时候我抽背,你们几个要是背不出来,看我怎么收拾你们~”念卿斜着眼瞪了他们一眼,转头对周子舒说道:“你醒了,待会儿药凉了,自己把它喝了,我还有事呢~”说罢便离开了。
“学生恭送先生。”那几个孩童对着念卿的背影,胸前抱手,轻于抱拳,重于拱手躬身作揖齐声道。
见她一走远,他们便立即围在了周子舒的床榻前。
“叔叔,你好点了吗?”
“叔叔,你还疼吗?”
“叔叔,你流了好多血,你会武术吗?”
“叔叔,你真勇敢,你没哭吗?”
“叔叔......”
周子舒被突然的这些“关心”弄得有些发晕,也不知该回答哪个才好,但他这会儿总算是看清了——一共五个!
其中一个也不知是被谁推了一下,还是没站稳,不小心碰到了他伤势较重的左肩。
“啊......嘶......”
伴随着他的一声呻吟,只见左肩的白色的纱布瞬间被血渍点点染红,孩子们都被吓愣了。
“姚若东!你瞎挤我干嘛?害得叔叔又受伤了!”为首那个机灵小鬼冲着那个虎头虎脑的孩子叫嚷着,眼睛里湿漉漉的。
“我......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刚刚......没站稳......”小虎脑有些委屈巴巴的嘟囔道,低下头,开始抽泣起来。
“哎?害~没事没事,”周子舒哪好意思怪罪这群小童,忙伸出右臂,“都是小伤,你别怪他啊~”
“什么小伤!叔叔你都流血了!”小机灵担忧的小眼神让周子舒有些动容了,这般真切的关切神情,他有多久没见过了?很久了吧~
“没事的,它本来就没好,”周子舒摸摸小机灵的脑袋,“再养几日便不会这样了。”
“那叔叔,你疼吗?”那幼稚的童音,没有掺杂一丝虚伪,周子舒的眼圈有些发热了,哽咽地说道:“不疼。”
“你骗人!我上次帮我娘切菜割了手指就流血了,可疼死我了~所以流血,流血便是疼,疼便是流血!”
眼看着那个小虎脑抽泣的声音越来越大,周子舒说道:“害~你还小,不懂,等你长大了,你便会知道,这个世界上的人流血不一定会疼,流泪了,那是疼了~你看,你把说哭了,他心里应该很疼~”
他们一齐看向小虎脑,小机灵有些歉意地说道:“好啦,叔叔既然都没怪你,你就不要再往心里去了,日后记着点,不要再如此莽撞了。”
看着他像个小大人一般教育着小虎脑,周子舒有些好笑:“你叫什么名字?怎么说话跟你先生似的?”
“他叫裴风,裴回思多的裴,大风起兮云飞扬的风。”
到底是个孩子,才刚说不怪他了,小虎脑便立马插上嘴嚷嚷着扑到周子舒床榻前,丝毫没了刚刚那股伤心劲儿。
“裴风,这名字真好听,那你呢?”
“他叫姚若东,”裴风极其庄重地介绍着,其他三个孩子乖乖地等着他为自己介绍,只见他又指着一位身材矮瘦的男孩说:“他叫方彪亮,”又指着一位彬彬有礼的说道:“他叫徐铭海,”接下来则是一位梳着羊角辫儿的小姑娘:“她叫郑熙儿,是我们书院里女孩中胆子最大的一个。另外还有一个那日我们一起救你的吴阶,他可是我们中力气最大的,今日他家中有事没来,要是他知道你醒了,定会非常高兴的!”
“是吗?”周子舒微笑着听完他的介绍,艰难地伸出双手抱拳道:“那叔......我在此谢谢你们的搭救之恩了。”
“不用客气,”裴风说道:“叔叔,其实是我们先生救了你。”
“啊?她?”周子舒一想到那个有点高高在上的女秀才,有点不可思议,“那......你们先生叫什么啊?”
“先生大名儿叫卢念卿,小名儿叫念卿。”梳着羊角辫儿的郑熙儿甜甜地说道。
“你怎知道先生小名儿的?”姚若东问道。
“我听老先生便是如此叫她的。”
“你偷听先生说话?”
“不是,”郑熙儿有些急了,“裴风哥哥,你看,姚若东又开始欺负我了~”
“哎呀~你们干嘛?这不是在跟叔叔介绍咱们吗?你们怎么又吵起来了?”裴风一番嚷道,两人的争吵这才停下来,都低着头不敢看周子舒。
周子舒其实丝毫没觉得这些叽叽喳喳的孩子们吵闹,反而觉得他们这般斗来斗去的拌嘴甚是可爱。
既然被裴风给阻止了,他倒有些欣赏这个人小鬼大的裴风了,便问道:“你们都多大了?救我,就不怕吗?”
裴风此时更加严肃了:“先生说,读书人当以不平之事为己任,方能学成济世之才,否则书中的学识永远只在书中,而不在心中。若是什么事情都怕,那书就是白读了!”
周子舒没想到这个小小年纪的孩子能说出如此之话,不免有些震惊,对念卿又多了几分敬佩,对裴风这些孩子们又多了些许欢喜。
本想起身在跟他们多聊聊,怎知他稍想翻下身,那阵疼痛硬是不让他多加动弹。
“嘶~”
“叔叔,你又疼了?”孩子们一个个关切的看着他。
裴风见了,这才想起先生化妆台上的汤药。,“哎呀,叔叔你该喝药了!”
便忙过去小心翼翼地端着那一大碗黑乎乎的汤药,颤颤巍巍地走到床榻前,嘴里还说道:“姚若东,你去把汤勺拿过来,叔叔无法起身,我得喂他。”
姚若东闪到身后拿过汤勺,待裴风坐在床榻前的凳上,便递给他。
“还是我自己来吧~”周子舒有些过意不去,毕竟都是些孩子,让他们伺候自己养伤,那真是羞煞人也。
“先生和大夫都说过,叔叔伤势未痊愈之前,都得有人喂药才会好得快。”
“对啊,叔叔,今日本就是轮到裴风~”孩子们一个劲儿地安慰周子舒道。
裴风舀了一勺汤药,在嘴边吹吹后,便小心翼翼地往周子舒嘴边送去。
周子舒本想伸出右手过来自己喝的,怎奈自己身子躺着,就算右臂能活动,又有什么用?到时候说不定汤药都得洒了,只能乖乖地任由裴风喂自己喝下那苦涩难闻的汤药了~
但,看着他们一个个地认真劲儿,他的心里顿时泛起一股暖流,那是许久都未曾感受到过的感觉——原来世间仍由美好,只是自己被过去蒙住了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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