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李纤云拿起一个狐狸面具，戴在了顾长青脸上，笑的十分开心：

“先生带着很合适呢！”

一路上，他们这里瞧瞧，那里看看，竟然也买了不少东西，时间也不早了，所以，顾长青带着李纤云回了皇宫。

“太傅，朕今天好开心啊！如果父亲母亲哥哥也在就好了。”

说到家人，李纤云就有些落寞，他已经没有亲人了，陪在他身边的只有顾长青。

入夜了，月色在阴云中忽暗忽明，满天繁星格外漂亮，京城的灯火交相辉映，颇有一种要和天上的星星较量架势。

第二天，顾长青早早的就在书房开始批阅公文，等李纤云吃完饭过来的时候，顾长青已经把这几天堆积的公文处理好了。

“陛下，那臣今日就来考考你的学业，若是不合格……”

忙忙碌碌了那么久，顾长青终于腾出时间来检查李纤云学的怎么样了。

几番问答下来，李纤云出错的地方很少，顾长青很满意，倒是，不能只是这样，他希望李纤云一点错误都没有才是好的。

“不错，勉强合格，还需要继续努力，继续跟着林祭酒好好学，好好听，不许偷奸耍滑，知道了吗？”

“略，朕知道了。”

李纤云双背在身后，调皮的吐了吐舌头。

对于李纤云这个小动作，顾长青并没有说什么，天真烂漫什么的，该结束了。

熟悉君子六艺，饱读诗书可不止是当帝王的全部条件，谋略，眼光，野心，冷血，无情，防备所有人。

这才是一个帝王该有的样子。

“清明。”

“属下在。”

顾长青坐在椅子上，清明单膝恭敬的跪在一边，听候吩咐。

“过了午时，带陛下去天牢和刑场走一走，有些事，他该面对了。”

死亡，这是顾长青见过最多的，死在他手底下的人何其多，他若是有死的那一天，应当是会直接打入十八层地狱吧？

“主上，陛下到底还小，这些对他来说太残酷了……”

“那你觉得，将一个王朝的存亡寄托在我身上就不残酷吗？”

清明不说话了，顾长青何其委屈，他又为了南梁牺牲了多少，顾家又为南梁牺牲了多少。

如今的南梁，是踩着顾家人的血肉站稳的。

惊蛰和清明带着李纤云走了，宋惊鸿走到了顾长青身边，她有不少问题想问眼前这个神秘得不能再神秘的南梁太傅。

“想问什么尽快，我的时间可是很宝贵的。”

“你真的是顾长青而不是……”

“这种问题，不是很明显吗？我是我，我不是过往的前辈们。”

宋惊鸿抿抿嘴，纠结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道：

“我是不是还有一位亲人在这世上？除了我哥哥以外的亲人。”

顾长青轻笑一声，

“是，他在姑苏隐姓瞒名做了个郎中，不过现在他应该不在世了。”

宋惊鸿咬着牙，忍着滔天的怒火问道：

“姑苏被屠城这件事，是你的手笔吧！为了那么几个奸细，你就屠城，几万条人命，人命在你眼里到底算什么！”

顾长青半垂眼睑，似乎在思考宋惊鸿的问题。

人命到底算什么？

“呵，乱世里，最不值钱的就是人命。宁可错杀也绝不放过，宋惊鸿你要知道，现在不是国泰民安的时候，战事随时都有可能开始。”

“可姑苏的百姓做错了什么？！”

“他们没错，错的是这世道，你不懂，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有些事，不是你想那么简单就能解决的。”

咬着下唇，那可是几万人的命啊。在顾长青嘴里就是几个轻飘飘的数字。

这个年纪的宋惊鸿不明白，可是，后来的宋惊鸿或许明白顾长青话里的意思。

当然，那一定是很久很久之后了。

“啊啊啊——”

看着犯人被狱卒一鞭子抽的血肉横飞时，李纤云被吓得失声大叫。

这种血腥的场面他从未见过，空气里全是令人作呕的血腥味，以及，耳边此起彼伏的犯人们的喊叫声。

有些人早就疯了，受刑的人痛的嗓子都快喊破了。

“惊蛰，我害怕。太傅呢……我要去找太傅……”

李纤云害怕的第一反应就是想要回到顾长青身边，让他抱着自己，安慰自己。

可是顾长青不会安慰他，这是顾长青让李纤云走出他这个年纪不该走的路，因为他是皇帝。

从天牢出来后，李纤云扶着墙吐的昏天黑地，他头一次直面血腥和死亡，太可怕太恶心了，他这辈子都不想在去一次了。

一双雪白的靴子出现在李纤云的视野里，往上看，是一身素衣的顾长青。

他已经不带纱布了，颈间的剑伤看上去触目惊心。

“陛下觉得怎么样？”

顾长青的目光很冷漠，没有半点心疼的色彩，似乎李纤云只是个没用的物件。

李纤云抬起头，泪眼汪汪，声音里都带着一丝哭腔。

“太傅……为什么要我去看着这些，我不想……”

“陛下，你要知道，你现在不是一个孩子了，你是帝王，心软对你来说，百害而无一利。你觉得残忍吗？”

顾长青依旧是站着，他没有去安抚李纤云，毕竟，他的目的本就不是让李纤云去害怕这些东西。

而李纤云大概也知道了，太傅是铁了心让他去熟悉，认同这些，可是真的太残酷了，他还是个孩子。

他这个年龄，本该是在父母身边撒娇的，如今却要面对他不想面对的东西。

“太傅，一定要这样吗？”

“陛下，你必须强大起来，情感是最无用的东西，永远不要被情感左右。你要记得，你是一个帝王，要守护这天下苍生，要守护，就不能妇人之仁，良善可以有，但不能太多。”

顾长青蹲下身，捧起李纤云的脸，语重心长的对他说道。

乱世中，想要活下去，心慈手软可不行，顾长青没办法时时刻刻都在李纤云身边保护他，惊蛰有时候也防不胜防。

李纤云必须长大，成长为一个合格的帝王，如何把控朝堂，如何利用人心，如何保护自己的子民和江山，以及，如何保护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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