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 圣日耳曼轶事
18 短暂的休息
我们上了楼,在夏沐风的示意下对他也进行了询问,这一手做得极为漂亮。洛鸣会意,故意问了许多极为尖锐的问题,似乎很有把握。
夏沐风心不在焉地笑了笑:“那么,您并没有什么证据吧?洛警官?”
“请配合工作,我们会查清楚的。”贾文清微笑着说。
“当然,当然。”夏沐风从纸上抬起头来,在纸上写了些什么,对谢漱玉说:“做一下随堂测验,用找特殊位格的方法推一下requin这个词的拉丁词根,可以吗?”
“嘶……有点儿难啊。”
“我故意的。”夏沐风眨眨眼:“我有一些孔乙己式的爱好。”
“好吧好吧,应该包容艺术家的爱好,而且这也不算奇怪。”她笑了笑,开始做这道奇怪的题。
夏沐风和我谈过一些语言学方面的有趣现象,其中之一就是requin的拉丁词根“requiem”,这是一个有趣的特例,和词的性,位,格无关,这是一个会意变化。夏沐风极高的恶作剧天赋和有些古怪的品味给我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
夏沐风拿出一张单子,笑着说:“我有个已故的远房亲戚,生前的最后一笔交易是卖给这孩子一本《灾变论》,但是他在完成这件事情之前就去世了,所以我本来想着帮那个老头子结清交易,没想到卷入了这样一桩事。”他继续说:“当然,如果警官们要把我带回去盘问一番,我也是不介意的。”
“方便问一下你的住址吗?”贾文清顺水推舟地问道。
“没有住址,我最近在做有关伏都教的研究,所以不准备独自去找一所房子,和人合住倒是不错。不过也得等到手上的研究结束再说。”
“那么,我们应该去哪儿找到你呢?”
“在这里,虽然我也许和这件事无关,但我对此很感兴趣。”
“你确定吗?”洛鸣笑眯眯地问。
“你觉得这样一个小女孩能在连续几天独自一人的情况下照顾好自己吗?”夏沐风摇了摇头:“事情很复杂,你们应该比我清楚。那么,请不要对我尽我应尽的社会责任这件事横加干涉。”他明显有些不快。
“我们会保证公平的。”贾文清抱歉地笑了笑:“洛警官有些一根筋,他脾气就这样,你应该不会太介意吧?”夏沐风笑了笑:“当然不会,我是很信任警察的。”
“看样子,你应该还是个学生吧?”那个针鼹一样的小眼睛(同时也是小个子)女人终于来了兴趣。
“以前是吧,”夏沐风温和地笑了笑:“因为我母亲那边的遗传病史,我被迫停下了学业。谢天谢地,在去年那段兵荒马乱的日子里,我没有被抓去隔离。”
“真是不幸……”她细声细气地说。
“没什么,我一直都没交过什么好运气。”夏沐风话锋一转,兴致勃勃地问:“您女儿应该不是先天性残疾吧?”
“是这样,她六七年前出过一次车祸,我丈夫也是那时候去世的。”她面色平静,只是声音里透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忧伤。
夏沐风露出一丝高深莫测的笑容,在场众人只有我注意到了,他的眼睛里燃烧着一种火光,一种只有在猎犬眼眶里才会有的火光。但除了我之外,没有任何人注意到他神态上的细微变化,因为穿着黑袍的夏沐风无疑有一张上帝一般的脸,并且神态威严,神色忧郁。在这种情况下,不会有任何人拒绝回答他的任何问题。
“节哀顺变,”他犹豫了一下,搓了搓手,继续问:“那您和您爱人之间的关系如何呢?”
她笑了笑:“没必要这么扭捏吧?这并不是什么需要回避的问题。我很爱他,他也很爱我。”
这时候,谢漱玉沮丧地抬起头来,拽了拽夏沐风的衣角,有些恼火地小声说:“我写不出来。”
夏沐风眨眨眼:“如果一个法国人在海里遇上了鲨鱼,他会怎么办呢?”
“怎么办?”
“唱歌。”
“唱歌?”
“嗯,唱歌。”
“也就是说,requin的拉丁词根是requiem吗?”
“完全正确!”夏沐风笑了起来:“不过等一等,我来问问你的意见。”
“我爸妈的关系确实很好啊。”她笑了笑。
“啊,我想也是。”夏沐风眨眨眼:“那警官们还有什么问题吗?”
“那我们就不打扰了。”洛鸣笑了笑,对夏沐风说:“我觉得你不需要和我们进局子,你想尽社会责任,那我们也是十分欢迎的。”
“那再好不过了。”夏沐风笑了笑。
“承蒙关照。”现役第一嫌疑人这样说,之后,我们就一起离开了。
这一场有趣而独具匠心的戏剧就此落幕,夏沐风高贵的头脑往往令人惊叹,而他在工作中所使用的层出不穷的高明手段就更加令人叹为观止了。而这幕温和有趣而且卓有成效的即兴演出给我留下的印象总绕不开“戏剧性效果”和夏沐风那悲剧主角一般的面庞(还有装束)。
在我整理手上的笔记时,有关那个谨小慎微又心不在焉的小个子女人的一切又回到了我的脑海中。
在这里,我不禁要问:如果没有充分的事前准备(比如了解七尸还阳,追查那位校长的银行帐户,了解谢漱玉的情况等等)和夏沐风大胆而合理的分析,单纯以一个普通人的眼光来看,我会觉得这位校长才是真正的幕后黑手吗?
答案一定是否定的,因为她实在是太普通了。但我一旦把这个人和我们所掌握的情况还有夏沐风看似天马行空,实则无比准确的推论联想到一起,就不由得感到一阵恶寒。
“犯罪调查的第一准则,就是永远不要被对人的第一印象所迷惑。”早上出门之前,在《咏叹调》的结尾,夏沐风这样说。
晚上,夏沐风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陪猫一起玩,他的精神状态有些出人意料,具体地说,是变得非常健谈了。
他对我冗长的报告饶有兴致,毫不吝啬地大加赞赏,几乎把我弄得莫名其妙起来,我是那种很有自知之明的人。
他拍着手笑了起来,眯着眼睛,眉毛微微颤动,像个得到了新年礼物的小孩子:“怎么?你还不太明白吗?”
“我知道的是,那二十分钟的独幕短剧堪称完美,简直妙极了!”我由衷地赞叹着。
“啊,是的,我一直偏爱戏剧性效果。”夏沐风的眼睛闪闪发亮:“这一下,就算是世上最迟钝的头脑也能明白,那位假惺惺的校长就是凶手。”
“是的,她在两处最关键的地方撒了谎。”
“有一处是她经常撒谎的地方,就是截肢和残疾的细微差别。”夏沐风小声说:“而你的报告也说明,她在刻意掩饰女儿经历过截肢的事实。”
“这是十分明显的,而她这样做的目的也很简单。”我说。
“如果她不这样做,那么谋杀亲夫的事迟早会纸包不住火的。”夏沐风乐不可支,闭着嘴,笑得浑身发颤。
“但是又怎么解释她和女儿的关系呢?如果她要满足自己的控制欲的话,她更应该对女儿处处设限才对。”我说。
“这实在是一个有趣的问题,”夏沐风笑了笑:“目前为止没有合理的解释,不过有一个心理学上的推测,应该和实际情况相去不远。”
“那就是无论如何,只要有血缘关系,母亲就永远无法对她的孩子置之不理,并且永远爱着她的孩子,无论这种爱的实质如何。”
“而且她需要对所有人掩饰自己的犯罪事实,尤其不能让自己的女儿发现这一点。”我点点头:“如果事情这样发展,那她的一切盘算就都落空了。”
“不错,所以我们的猎物都是狡猾而且不择手段的家伙,如果我们找不到什么切实的证据,那就等着吃官司吧。”
“我很高兴不会这样。”
“是的,我们已经有足够的证据把那位校长送去吃牢饭了,尸体,银行帐户,明显异常的资金流水,疑点重重的车祸和离婚官司,谢漱玉的证词,校长那拙劣的自述,这些间接证据足够证明她的嫌疑了。而那六具尸体就是最有力的直接证据,就是她亲手杀死了那六个学生。”
“你最开始不是说她有帮凶吗?”我疑惑了。
“相信我,第一次没有,绝对没有。”他笑了笑:“你应该记得正经七尸还阳的特点吧?”
“口鼻灌蜡,剜去双眼,塞往耳朵?”
“啊,视觉冲击力很强,是不是?不过可惜,挖出来的是白骨化的尸体,如果是原汁原味的,有鼻子没眼的尸体,就算是我这种感觉迟钝的人,也会感到心潮澎湃的。”他纵声大笑:“哈哈哈……不错,不错,真不错!我收回之前的话,这件案子并非高开低走,只是取证阶段稍显低迷罢了。发现尸体正是我们的完全胜利,而且是一次无比辉煌的大胜利!”
“可是我有点不明白,你为什么会如此坚定地推翻之前引以为傲的论点呢?”我问。
“这还要感谢那个可爱的潜在受害人,是她启发了我。”夏沐风笑了笑,把他份报告递给我:“看看吧。”
“这太简单了!”十分钟后,我惊叹道。
“是啊,这一次,我们真可谓是满载而归。”他轻声笑了出来。
“接下来呢?”
“照老办法消磨时间,你今晚想听什么呢?”他笑了笑:“晚上照旧,早上就去和孩子打交道吧。怎么样?”
没等我回答,《月光》的乐曲声已经徐徐传来。我终于注意到,今夜的月光,似乎格外清冷……
第五个病人提示您:看后求收藏(同创文学网http://www.tcwxx.com),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