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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平常就我一个人住,书房可大了,里面有一整面墙的书。”反正说都说了,沈昀也就不再藏着掖着,开始疯狂怂恿,“去吧去吧,我们早上都能在煎包店遇见,离你家应该也挺近的。”
“……嗯,那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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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跃本来住在附近的高档小区,但自从父母不幸离世后,便毅然搬到学校旁边的城中村住。肇事赔偿款分文未动,这几年都是靠父母留下的遗产和自己兼职赚来的钱生活。
城中村破旧却热闹,大家或多或少都知道他这个即将高考的学生,穿个巷子都能遇到好几个笑呵呵打招呼的住户。此起彼伏的炒菜声、尖锐刺耳的啼哭声、夹杂方言的叱骂声,又或是深夜时分发泄情绪的引吭高歌……江跃觉得,只有被这些琐碎而市井的喧嚣所包围,才能稍稍忘记那套早已物是人非的房子和乱七八糟的往事。
当清晨的阳光艰难穿过随意搭建的筒子楼,总算把几缕金色送到江跃枕边的时候,他早已整装待发。
今天不用穿校服,他便套了件宽松的黑色卫衣和一条做旧的牛仔裤,卫衣胸前印了个小小的史努比,勉强给他增添了点活泼的朝气。
拿了盒牛奶便出门的江跃边喝边转着手上的钥匙,飞快走过弯弯绕绕的小路,直奔大马路而去——顺便把空盒子扔进绿油油的无盖垃圾桶。
可当他到路口的时候才发现,好像自己来太早了。
于是他看了看手机,原来现在才六点半多。
沿街的商铺大都悄无声息,偶有零星几个勤快的店主,打着哈欠拉开卷帘门。
这么早去别人家玩,会给对方留下不好的印象吧?
好像今天这件衣服不怎么好看,要不要回去再换一件?
这牛仔裤腰有点低啊,看起来不怎么正经的样子……
江跃垂着脑袋,背着沉甸甸的书包,在路边晃晃悠悠地来回走着,有一下没一下地踢踢路灯杆。
最后他终于决定回去重新收拾自己,猛地转身,拔腿就跑——
然后“咚”地一声撞上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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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嘶——”沈昀捂着自己被撞得生疼的下巴,老半天说不出话来。
江跃揉了揉自己的额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你怎么在这里?”
“哇……你这是暗中修炼了铁头功吗……”被撞的地方仍然麻麻的,给他一种好像下巴碎掉了的错觉,沈昀只得边摸着它边回答道,“当然是来找你啊。我看你站这儿莫名其妙踹路灯老半天了,就站你旁边,想着你啥时候才能与它了却恩怨,回头发现我来着。”
“没想到啊,差点半下巴不遂。”
江跃含糊了句“对不起”,手指无意识地卷着连帽卫衣上的抽绳,并把它缠成了麻花。
“好啦好啦,没什么事,我的帅气并不会因为这会心一击而减少半分。”沈昀哥俩好地揽过他的肩就往自个儿家走,没注意对方差点同手同脚,“我怕我来太早了,还多吃了两个包子,没想到咱们的生物钟差不多。”
温热的触感自两人有所接触的肩头传来,江跃总感觉这和平常看别人的“勾肩搭背”动作不大一样,但又说不上来。只知道自己大半个身子都被圈在对方怀里——当然这也有可能是他自己想太多。
反正已经不记得怎么走路了,还是保持沉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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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啦!”沈昀把手指往门锁的凹槽一戳,门就自动打开了。他边弯腰给江跃取拖鞋边兴致勃勃地邀请道,“要是你以后经常来我家玩的话,干脆把指纹也录进去好啦,多方便啊,嘿嘿。”
江跃心里揣着小九九,听到这话竟不知该不该觉得他粗线条,便不置可否地换鞋走了进来。
沈昀家是复式套房,单层面积不大,但胜在装修精致美观,可以看出家主对生活品味的追求。做同桌这么久,他也不怎么拘束,自己就坐在沙发上了,伸手接过沈昀递来的果汁:“谢谢。”
“小孩子不能喝太多可乐,只能喝果汁。”沈昀随手开了个易拉罐,在他身边一落座就开始咕嘟咕嘟,喝了大半罐才续道,“我爸妈在外地,家里就我一个人住,实在是无聊。”
“啊……我也一个人住,我觉得不无聊。”江跃睁着眼睛说瞎话,“没事的时候你可以去做题,这个很有意思。”
“……”沈昀哽住了,“不是,这样我不好接话啊。我接下来要回啥?学习好学习妙学习使我呱呱叫?”
江跃轻声笑出来。
“难道你不应该说‘你无聊就来找我玩’吗?”沈昀嘀嘀咕咕地把喝光的空罐子往桌上一推,看它乒铃乓啷地滚进桌子那头的垃圾桶里,“既然你喜欢,那么我们就去刷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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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江跃就背着书包,跟着他来到了拥有整墙藏书的书房。
“这儿的书我有时候会翻翻,要是有你想要的直接拿去看就行。”沈昀接过他的包放在一旁,拉开转椅,把视线黏在书架上的江跃往里面妥善放好,“怎么样,这椅子高度应该还行吧?毕竟我比你高了十厘米,不是很能理解你们小矮子的视野。”
“搞得好像你一出生就这么高了似的。”面对身高嘲讽,江跃忍不住出声吐槽。
沈昀但笑不语,只是往他对面一坐,窸窸窣窣地往外掏作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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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三:哦豁,我又重见天日了——等等,江跃你怎么在这里?这不是沈昀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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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就是宁静祥和的做作业时间。
江跃做题目时习惯性把头放得低低的,略微有些长的头发垂落下来,随着写字的频率在发红的额角轻微晃动着。每当他写完一页,便会抬手轻推一下眼镜,再揪着右下角翻到下一页。遇到难题还会抿着唇,悄悄往外露出一小段舌尖——别问,问就是沈昀暗中观察到的。
他借着看材料的名义,目光时不时地往对面溜去,又趁人家察觉前光速收回,并对其乐此不彼。
特别乖,特别好。
沈昀蓦地又想起当年那个站在路边犹豫着把他拦下的男孩,看着他一点点长高、一点点进步,最终和眼前的人影完全重叠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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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突然记起来江跃包里的贺卡是怎么回事了。
当年仗着自己的一腔好心,他送江跃前往市医院,看着他忙前忙后处理各项事宜,偶尔帮他倒杯水问个话什么的。眼见天色已晚,对方也打电话请亲戚过来帮衬了,他就想悄悄溜之大吉。
但还是被江跃发现了。
只到他胸口那么高的小屁孩带着一口老气横秋的话堵在门口,别别扭扭地表示感谢:“可不可以麻烦你留个联系方式,改天我请你吃饭。”
沈昀表示不用,他就眼皮往下一耷拉,细长的睫毛像颤巍巍的蝶翅一样,露出一副想哭却哭不出来的样子:“我爸妈现在的情况很不好,我也没有心情做别的。但还是请你告诉我吧,不然我会惦记一辈子的。”
然后沈昀就屈服了,随手拿张医院提供给看望者写祝福语的卡片就写了,看着他仔仔细细放进包里后才离开医院。
此后由于他要准备中考的缘故,手机在那一段时间里便几乎没有用过,更别提接什么电话了。直到高一刚入学那天,一眼就看到站在隔壁班队伍里聆听入学典礼讲话的瘦削少年,这才发现原来他们似乎格外有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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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跃做题速度特别快,还没等沈昀摸鱼完就搞定了一整张卷子。
他看了看作业清单,要去伸手拿课本——桌面上摆着的笔筒不小心被撞翻了,各种各样的笔倾倒出来,掉了一地。
江跃连忙低头去捡,突然发现地上有条项链,于是伸手捡了起来。
项链是一个经典的十字架形状,上面繁复地缠绕着荆棘与玫瑰。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的,氧化痕迹比较重,看样子有几年。但就在江跃看到这图案的瞬间,他怔住了。
“怎么了?有哪根不见了吗?”沈昀的声音从桌面上传来,“捡不到就算啦,我到时候拿扫把扫出来。”
江跃深吸一口气,撑着膝盖缓缓站起来,把手上的笔尽数放回笔筒,然后把项链拿给他看。
小小的玫瑰十字架在空气中晃动出不羁的弧度,倒映进沈昀的眼睛里,让他瞬间想起自己初中时犯傻又嚣张的中二时光。
“咋啦?”沈昀懵懵开口,“这应该是之前我随便扔笔筒里的,呃,就是我小时候带的啦~”
“小时候?”
“啊,就三四年前吧,当时觉得挺有意思的。”提到自己中二病实在是公开处刑,但他还是稍微解释道,“老师不让带戴项链,我就悄悄塞领子里,一出校门就拽出来,当整条街最靓的崽哈哈哈哈哈哈……”
笑着笑着就没声儿了,沈昀有点尴尬地挠挠头。
可是江跃不管那么多,只是盯着他的眼睛:“当年送我去医院的‘路人甲’,是你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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