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0

85

阳光沿着冷冷清清的走廊照进来，又是新的一天。

江跃不爱喝酒，迄今为止不超过五次。但就昨晚那么一小罐啤酒，就对他的菜鸡身体发动了猛烈攻势，以至于他一整个早读都没什么精神。

……这也太吵了吧……

好像有上千只蜜蜂在他耳边嗡嗡作响，又或是被扔进了咕嘟咕嘟冒泡的汤池——江跃皱紧了眉头，还是没忍住趴在了桌子上。

“喂，同学！”在走廊巡视的值班老师站在窗外，示意坐旁边的沈昀把他叫起来，“早读期间不许睡觉！”

沈昀连忙把手往脑袋上比划，做口型小声回答：“老师，他头疼，等下我带他去医务室。”

看到这光荣榜上的常客，戴红袖章的老师点点头就离开了。

今天的背诵计划已经完成，沈昀又轻车熟路地走神了。他的视线沿着江跃平放在桌上的胳膊一路逡巡，经过带有一颗小痣的白净脖颈，经过臂弯间露出的线条流畅的下颌，最终停留在被黑发遮蔽的若隐若现的耳朵尖。

察觉到同桌的视线，江跃迷迷糊糊睁眼：“怎么了？”

“身体不舒服？再过两分钟就下课了，要不要去校医那儿看看？”沈昀连忙收回视线。

江跃没说话，只是小幅度摇了摇头，强撑着坐直了。

86

上课铃响，走进一位陌生的老师。她约莫三十来岁，扎了个干净利落的丸子头，看起来挺和善的样子。

“大家好，我姓林，从今天开始就是你们新的英语老师。”她拿着年段商量出的避重就轻的台词，撒一个众所周知的谎，“姚老师因为个人原因不得不离开，我对此深表遗憾。但也希望同学们能够尽快适应我的教学模式，一起为高考而努力……”

江跃没有任何反应，目光透过她的身影，漫无目的地落到很远的地方去。

其他人开始窃窃私语，但很快被林老师要求安静。

“再过一周就是期中考了，请大家做好准备，全力以赴……”

“唉。”坐在后面的周伟发出一声清晰可闻的叹息，“又要开家长会了。”

沈昀听到这话微微侧头，看到江跃轻扯了个微笑出来。

87

高三一年说短不短、说长也不长。好像就是被十几场考试所占据而已，考完了就解放了。绝大多数学生们都被推搡着往前跑，去挣一个清晰或朦胧的未来。兴趣爱好被剥夺，就只能机械地重复着上课、刷题、考试、讲评……枯燥单调，却被许多经历过的人怀想。

而日子，就在这一天天的埋头苦读里捱过去了，被视为洪水猛兽的期中考也稀里糊涂地到来了。

“跃江跃江，”开考前，沈昀又搬出上次考试江跃给自己挖的坑，兴致勃勃地扭头问他，“这次你要是再输给我，你要做什么好呢。”

江跃头也不抬地回答：“罚我自己被迫看你做一百个俯卧撑。”

沈昀“啊”了一声，失望地转回去了。

考场按成绩排序，段一段二自然被分配到第一考场的前两个位置。写到最后一行答案的时候，江跃抬头看了一眼沈昀的背影。只看见他一手托着脑袋，一手拿着笔，好像在咬笔头的样子，有种莫名的傻气。

谁输给谁，还不一定呢。

88

为期两天的考试即将过去，随着最后一科收卷铃声响起，第一考场还好，其他考场鸣金收兵的欢呼光速响彻一整栋教学楼。好不容易等监考老师收完卷子，大家就都蜂拥而去，跑向各个地方玩耍了。

罗海一中历来的传统就是期中考完接运动会和家长会，也就是说，他们现在拥有了长达四天的假期，就连高三也不例外。

沈昀和江跃收拾好东西，刚一出教室，就被蹲守门口守株待兔的体委逮了个正着：“大佬啊，您俩还记得明天要做什么吧？”

“我一千米，他跳远。”考完试的沈昀意气风发地大放厥词，“放心好了，保管给咱班挣个第一名！”

江跃默默拿下他搁在自己肩上的手，看向体委：“只有他保证，我只能说我尽力。”

文科班本就女生偏多，学校对每个班的参赛人数又有硬性规定，所以几乎班上所有男生都报名了项目，最多的一人能承包两三项。江跃不爱运动，跳远的名额还是不得不答应的——但只要参赛了，就肯定得去认真完成。

体委一脸苦哈哈地附和：“好好好，友谊第一比赛第二，名次不重要！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祝您生活愉快！”

随即一溜烟消失在走廊尽头。

文科班的体委有够惨的——沈昀目送着他火烧屁股似的离去，又重新把手臂搁同桌肩上，“勾肩搭背”地吃晚饭去了。

88

在体委的殷切期盼下，高中生涯最后一场运动会拉开帷幕。

高三一班的同学们早就在操场占了几块地方作为班级阵地，桌椅饮水机遮阳伞一应俱全，甚至还有极具热情的后勤人员。

“……麻烦你离我远一点。”沈昀在领属于自己的号码牌，刚拿到手研究，就被周伟堵了个正着。

“别嘛沈哥哥~”周伟操着一口不知道哪里修炼来的嗲腔，强行卖萌道，“可叹这骄阳似火、秋日无情，就让奴家带您去纳凉的地儿歇歇脚罢！”

“……”沈昀说不出话来，只能转身就走。

“哎呀反正沈哥哥也是下午的场，不如陪奴家去那边快活快活？”周伟试图把眼皮变成发电机。

“啊——你到底想干嘛？下周的作业不想要了？”

周伟光速重启，嘴皮子溜得飞起：“我就是想说你不是下午的场嘛等下高三甲组的立定跳远就要开始了想让你一起去给江哥加个油。”

“哦，我知道啊。”沈昀弯下腰，从桌子底下拿了两瓶专供运动员的矿泉水，“我这不就要去了嘛。”

等到他们来到沙坑的时候，那里早已里三层外三层地站满了人。他们绕着人群走了大半圈，这才和体委成功取得接应：“快来快来，给你俩留了位置。”

沈昀道了声谢，抬眼往场内看去。

他们是一班，自然是第一个比赛的。他的小同桌趁着教练还没就位，正站在一旁做着简单的热身。

他今天穿着一身黑的运动服，只不过上衣有点短，抬手拉伸的时候下摆会被带起，露出一截瓷白的腰——沈昀突然非常后悔为什么自己不把跳远也给包揽了，这样江跃就不用上场、不用被围观。

江跃轻轻阖着眼，一丝不苟地重复着动作，发梢轻微地晃动着，总算显露出几分少年稚气来。直到吹哨声响起，他才睁开眼睛，一下子就看见站在最里围的沈昀。

他冲沈昀笑了笑，转身上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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