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珠帘闲不卷,
终日谁来?
不来也罢。〕
关景将晚秋歌送回了家,莫名其妙的看着出来迎人的迎春敌对的眼神,道了别,自己叫了辆黄包车回了府。
半夜却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想着晚秋歌的笑,更是浑身燥热,起来冲了身冷水,将自己折腾得累到眼皮都睁不住了才堪堪睡去。
迎春将晚秋歌迎进来,“小姐你今儿怎么回来得这么迟,那人是谁啊?我看他不怀什么好意,那双眼睛都快粘您身上了。”
晚秋歌笑笑,“是吗?我想他应当是个好人罢。是一位阔别已久的故人,只是如今认不出罢了。”
迎春瘪瘪嘴,嘀嘀咕咕,“既然阔别已久,那您怎么知道他现在还是个好人。”
晚秋歌将外袍递给迎春:“你呀,这个小脑袋瓜里也不知道装了些什么,一天天尽想着些不着调的。”说罢就自顾自往房里走。
“小姐,我说的是认真的,您可不能看他长得好就是好人!李婶儿同我讲,越是好看的男人都是些浮薄子!”迎春追上去,不依不挠的说着。
晚秋歌笑着走,任她在耳边叽叽喳喳的絮叨,进了屋,翻开本子开始写芩华与她今天讨论出的新戏词。
迎春边看着她嘴巴一边不停的讲,见晚秋歌始终低着头写字半天没回应一个字儿,自暴自弃道:
“小姐你到底有没有听啊?算了算了,我知道你肯完不会听的,后正我一个没念过多少书的粗鄙丫鬟的话有甚么可听的,随您罢。”
晚秋歌放下笔,有些好笑。
“瞎说八道些什么呢?咱们迎春的脑袋可聪明着呢。人一辈子这么长,书还能慢慢念,别人的脑袋可想不得像我们家迎春一般周全。我都听着呢,我会注意的,一定不叫人骗了去。你下次可别再乱说自己了,不然要打嘴巴了,听见没有?”
迎春吐了吐小舌头:“好嘞,小姐。”
晚秋歌写罢戏词,晾了晾纸,又开口:“那位姜令先生今天可走了?”
迎春撇了撇嘴:“没呢,还赖着呢,明明什么都做不了,还非赖在咱们这儿说要报恩。我看他也就成天蹭吃蹭喝了。”
前一阵晚秋歌下戏后在戏楼后院门口捡了个饿晕在墙角的书生回来,那书生醒了后硬要留下报恩,怎么都不肯走。
晚秋歌无法,总不能救了人又赶出去,想来府里也不差一口饭,就也随他了。
晚秋歌收了纸笔,叫迎春收拾一下,就独自走去客房,扣了两下门,听见屋里人应了门,方才推门进去。
“秋歌小姐,你来啦?我思来想去我一介书生,也没什么可以报答你的。这里是我写的几个本子,你看看,可都是最新时的故事,和那些如出一辙的老古板可不一样。”
姜令见是晚秋歌,讨好般笑着将桌上的本子递给她。
晚秋歌接过本子,翻了翻,轻叹了口气,“姜先生,您大可不必这样,这些本子,我一个戏子,也用不到的。”
“怎么用不到了?现在新思潮涌动,新的文化已经被老百姓们渐渐接受了,你要是演了新剧本,就是新文化的引领者,必定能名扬四海啊!”
姜令试图说服他,神色很是激动,“你就只管在台,上演本子就是,这些话本我来写,全部免费给你,不要一分钱。我可以给你写一辈子!”
晚秋歌摇摇头,
“我一个唱戏的,哪里懂得演本子,我只会唱些老祖宗留下的玩意儿,也不指望着名扬四海,姜先生心怀家国,实不宜在此处浪费才华。”
姜令显得有些痛心:
“秋歌小姐,现在我们国家被侵略,敌不过外寇,就是因为思想跟不上国际啊!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改革是必然的局势,我们不能固守陈规啊!”
案上的烛光微韫,光亮反射在二人的脸上。
“姜先生的思想很是新兴,只你若要给我写本子我定是演不出的,你如此才华万莫埋汰在这小小的一间戏楼。
时候也不早了,我先回房了,张先生你也早些休息吧。
还是那句话,救你不过是举手之劳,不足挂齿,若你身体已经无恙了,还请尽早离开罢,到更需要你的地方去。”
晚秋歌说罢,轻轻把本子放回桌上,转身离去了,留姜令一人在房里垂头顿足,独自懊恼。
次日新日当升,姜令收拾好包袱来到前堂。
“多日叨扰秋歌姑娘,今特来辞行。得姑娘昨日一言,在下方才顿悟。”
言罢,他拱手一礼。
晚秋歌似早知他会有此行,将一袋银票伸手递给他,轻笑道:“我知如此,先生北上往京,不免一顿舟车劳累,打点一番,此番心意还望收下,就当我做些贡献罢。”
姜令有些意外于她竟知自己的计划动向,更多的确为感激。
“此去一别,珍重。”
“再会。”
一束阳光打在海棠并蒂的莲瓣上,折射在池水中,泛起层层涟漪,后又归于平静。
国内内战愈演愈烈,各界人士俱是动荡不安,皆想在这乱世之中寻一方太平。
关景几乎天天去晚秋歌的楼里看戏,还千方百计的缠着要送她回家,总会没话找话,还常常分享自己遇见的趣事和以前生活的日常给她。
偶尔还借着奶奶要请晚秋歌去关宅里坐坐的理由登门拜访。甚至还会主动向关老太太提出请晚秋歌过来给她解闷唱戏。
眼瞅着与晚秋歌关系似乎是越来越亲密了。
这天关老爷回家,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办了家宴。
关景最近这样反常频繁的与一个外人接触,引起了关母的注意,更别提那个外人还是个戏子。
“小景,你最近是迷上了看戏吗?作甚总要去找那个晚秋歌?你奶奶爱看他的戏也就罢了,你一个铁血男儿,将来是要当军官的,天天与个戏子厮混在一块儿,男女授受不亲,传出去成何体统?”
关母皱着眉说。
“你这话怎么讲?看戏有什么不好的?还戏子戏子,现在早不兴三教九流那套了,不都是人吗?你这思想怎么比我一个老太太还要迂腐。孩儿他爸都没说什么,你瞎操心个什么劲儿?”关老太太眉一挑,怼了句。
关母被怼得一噎,又委屈的看向了关父。
也许是做大军官做久了,关父眉眼间透着不怒自威的气场,他看向关景:“小景,你母亲说的是真的吗?”
关景淡淡的“嗯”了一身,“晚秋歌是个很不错的女子,不似寻常人那般娇柔造作,儿子很欣赏她。”
关父皱皱眉,“你娘说的确实也有道理,我们家好歹是个有门楣的,你还是以学业为重,少与那些来历不明的人往来。
知人知面不知心,你怎么知道他不是在你面前做戏?这件事不必再说了,过两日你就回学校吧,我和教官打个招呼,让你加训,你也好尽快继承我的位子。吃过饭后你来我书房找我。”
饭后关景去了书房,与关父汇报了近期的学业,关父又教了他一些排兵布阵式法,方才放他走。
关景犹豫了下,还是开了口“父亲,我是真的喜欢她。”
关父自是知道那个她是谁,面色如常的收拾着桌子上的布阵图,“我知道。”
关景有些吃惊,不知如何接话。
“你这年纪,恰是情窦初开时。且不说晚秋歌模样如何,戏这东西,惑人的很。我不指望你现在明白些什么情爱,但你要知道,这份心亦芒早表日,今有什么后果。”
关父收拾好桌子,
“感情这东西,不仅是爱不爱那么简单的。小子,你还年轻,见的太少。
又走上前,拍了拍关景肩膀:“国家两方势力还在胶着,万事以国事为重。”
关景一时怔愣,只点了点头,作揖回了房。
“小姐,你别看啦,今儿那关少爷没来。”迎春往晚秋歌前放了杯热茶。
晚秋歌收回看向窗外的目光,垂眸掩去眼底的失神,端起茶盏抿了口,“谁说我在等他了,我便是看看风景也不成吗?”
迎春道:“成,成,这满园的枯树和落叶,也就您有这雅致看了。”
晚秋歌没说话,只静静饮茶。
“我看那关少爷除了模样生得俊点儿也没什么好的,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傻气,对着您说话都说不利索,脑袋肯定也不灵光。”
晚秋歌被逗笑:“哪能这么说人家,这就不灵光了?他还是军校高材生呢。”
迎春扬起眉:“谁知道他高材生怎么得的?他爹那么厉害,军衔据说又升了。看着他爹的威望,那些同辈人肯定也都会礼让他三分啊!”
晚秋歌听后哭笑不得,“我还真是第一次听得礼让三分还能是这么个用法。”
迎春扬了扬脑袋:“那可不是,我的独门奇思。所以啊,小姐你可别为了他难过了。”
晚秋歌摸了摸迎春的头,嘴角微微扬起,却透不出些许欢喜。
她看着窗外的满园寂寥,“要入冬了,迎春,厚衣服好备起来了,天凉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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