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融中心边缘,不怎么起眼的钉子户小楼,背对着爬得老高的碗口大的小太阳,我爬在办公室外的阳台上,慵懒地看着远处的街景。
送走了老祖,老木也照常回来上班了,生活又回到了正轨。
今天早餐吃的是肯得起的汉堡和热牛奶,分量不多,价格不少。
也是有着千万身家傍身的人,偶尔的奢侈一把,也是很合理的。
我发现老木不在的日子里,总会有些这样那样的波折。
所以,看到老木又回来了,我的心也踏实了许多。
“怎么阿罪,有心事?最近都没见你接单了,今天也不逛论坛了?”埋首电脑前的老木头都没抬。
“啊哈,这个说起来就有点难为情了。”
“有什么难为情的?”老木终于停下用力敲着键盘的双手,拿起桌上的茶杯,轻轻吹着气。
热腾腾的水汽,把他的眼镜熏得雾蒙蒙的。
“你的事我听说了,大家自己人,我有话就直说了。说实话,我觉得我现在的积蓄,只要不结婚生子,再领着每个月的固定工资,每天摸摸鱼,不好吗?好端端地干嘛不把时间花在平庸的生活里?我当了二十年的边缘人,我也知道这样很不好,但我还是一点都不想改,哎哎。摸鱼人,咱们公司这名字起的真机智。哈哈……”
这是我经历了老祖的那件事后,突然产生的一种明悟,日子长不长,短不短的,开心最重要了,说不得那天就要被跑路了。
半杯茶的功夫过了,老木眼镜上的雾气也淡了下去。
他不置可否地说道:“每个人的活法不一样。不过,你年纪轻轻的,不做点什么,这人生跟条咸鱼有什么区别?”
“见笑了。”我打哈哈说道。
“……阿罪,你这样下去。”老木继续苦口婆心地劝说道。
“让老板知道了,可不好。”
说到老板,“我入职这么久了,都还没见过老板一面。你不说,我不说,他哪里会知道?除非……”
“你放心,活了这么久,我可不是那种遭人厌的人。”
“不过我觉得,就没有咱们老板不知道事。”老木神秘兮兮地说道。
让老木产生这种想法,还得从两年前说起。
两年前,作业这个老机智发展了一个专门利用美色诱惑杀人的女杀手成为猎人。
这本不是什么特别的事,猎人里边什么三教九流的人都有。
然而有一天,这个女猎人去医院检查,发现自己得了AIDS,这种在上个世纪末就已被宣告可以通过接种疫苗完全免疫了的病种。
虽说完全免疫,但不接种疫苗的话,中招了之后还是没法治愈的。
恰巧这女猎人就是一位命苦之人,懂事前不知道自己接没接种过疫苗,懂事后又忘了自己去接种疫苗。
狗血的剧情总是惊人的相似,一次任务中,让她也遇上了一位同样命苦的人。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美色这把双刃剑,用多了也难免会捅到自己不是。
“经纪人,我得了AIDS,趁着还没死,我决定去那个地方闯荡一下。看看那里的猎人到底有多大本事。”
“行吧,那祝你好运连连。”
“不过我听说咱们这边的猎人去了那里,真要死在那的话,尸体都会被晒成干尸展览出来。人家一个女孩子不想死的那么难堪,所以到时就拜托你去帮我收尸啦。”
“行,没问题,一言为定,就冲着你跟了我一年多,到时我会去给你压场子,顺便收尸的。”
结果就是,一个月后,女猎人去了那里,只闯过了三关就客死他乡了。
毫无悬念的一次尝试,但也总比终日与药为伴,病死床上来得要青春狗血得多。
而老机智这玩意,却嫌麻烦没去给人家收尸。
眼看女猎人就要被晒成干尸,本是两人私下间的约定,不知怎么就被老板知道了。
老板绑着老机智上了飞机,去到了那里,据说只用了一只手就镇压了那里所有的魑魅魍魉,带回了女猎人的尸体。
老板说,经纪人最重承诺,尤其是对猎人的承诺,作业这背信弃义的行为等于砸了公司招牌。
所以作为惩罚,从那时起直到今天,老机智无论接了什么任务和单子,他都是没有提成的,只靠着公司每月的最低生活保障过日子。
但手下一大票猎人等着任务养家糊口,这活不接也得接。
难怪我说找他帮忙,他却说没有没有好处的事他不干。
原来是老穷比一个。
“不过那里是哪里?”我好奇地问道。
用老木的话说,作者还不让我说。
摸鱼的日子总是过得特别快,一眨眼,半个月过去了。
今早早餐是鸡丝粉加春卷。
不过今天天气不怎么好,我没有在阳台晒太阳。
而是在电脑上浏览着某个正经网站。
正当我准备点开网站主编力推的一部名为《我这狗血的猎人经纪生涯》小说时,今日头条的新闻弹了出来。
《惊!特勤总局挂牌督办,捣毁我是十余股涉黑涉恶势力,挖出幕后保护黑伞!》
老祖?!
于是我赶紧点开了新闻。
特勤总局接到内部实名举报,并掌握诸多铁证,经过多日的周密部署,通过异地调人,雷霆扫荡了市内四十余处涉黑涉恶窝点,捣毁十四家牵扯其中的傀儡公司,查封三十余家周边产业和子公司。
同时,挖出幕后保护黑伞,我市特勤局副局长。并成功破获一起内鬼叛变,导致大批卧底特勤以身殉职的特大案件。
看着这则新闻,我内心久久不能平复。
有为老祖的劫后余生而欣喜。
有为这起案件侦破的幕后推手而震惊,这只看不见的大手极有可能就是咱们机智公司。
看来公司的隐藏属性比我想象的还要多,还要深。
这也让我殷殷期盼的,想要解锁所有隐藏属性后,靠出卖公司来实现脱离苦海的计划,彻底宣告破产。
生是摸鱼人,死是摸鱼魂,跑,这辈子是不可能跑得了的了。
于是我赶紧拿出手机,拨打了一个只收到过一条信息的陌生号码。
电话那头的老祖只是说了一句,“我知道了。”
这天夜里,当我正在看那本《我这狗血的猎人经纪生涯》小说时,不得不承认,作者写的真不错。
电话响了,“阿罪,方便吗?我在你家楼下。”
阴沉的天气,酝酿了一整个白天,此刻下起了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雨,刚刚符合狗血剧情的需要。
老祖回来了,更加的憔悴,一身风尘仆仆。
不过眼神里充满了光亮。
因为下雨,我俩就近找了间小店,“遇见烧烤”。
吃的点了不多,酒喝了不少。
“阿罪,谢谢你!说真的,没想到这么快我就能翻身了。那天在车上,我真的很怕这么跑路,跑着,跑着自己就没了。”
我看着这位四年的好基友,他的死里逃生我是由衷地感到高兴。
“自家兄弟,别说这些,回来了就好。喝完赶紧回家,叔叔阿姨都好。”
干了杯中酒,老祖死死捂住自己的脸,这是我第三次见到老祖痛哭流涕了。
不过这种劫后余生的宣泄,哭过了才能走出困境和心阴影。
突然间,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有种画面过帧的感觉。
世界突然安静了。
雨停了,不是不下了,而是悬浮在了空中,迟迟没有落下。
周遭的场景,包括老祖在内的人物,都摁下了暂停键。
小店老板从后厨里走了出来,像是换了个人,但我又一时间想不起之前他到底长啥样。
老板摘了腰间的围裙,来到我们这桌,坐下来之后自顾自地拆了一套碗筷,又拿起桌上的酒瓶,满上一杯,一口饮尽。
又倒了一杯之后,看向我说:“夏关有罪,来公司也有一段时间了,感觉还习惯吗?”
“你是?”
老哥说过,老板想见我的时候我自然就会见到。
“老板?”
一头刚好垂肩的长发,和老福禄那机车男一样,油光锃亮,一丝不苟。
深邃明亮的眼眸,半开半合。
刀削的鼻梁之下,和老机智那歪嘴战神不一样,是那种时时都挂着弧度,未言先笑的嘴唇。
老板把酒杯递了过来,“欢迎你的加入,我就是你的老板,上官无罪。”
……
这你娘嘞,比夏关夫妇还要机智得一批,感觉就是为了白嫖我才取的名字。
“咱们是失散多年的兄弟?”我贫嘴道。
然后就明显看到老板衔着酒杯的手抖了一下。
“嘿嘿,开个玩笑。”
于是我赶紧双手捧杯,和老板碰了一个,我先干,你随意。
老板表情依旧,看着自己手里的酒杯,“你这个名字挺好,这也是我当初执意要招你进公司的原因之一。”
看吧,夏关夫妇的未雨绸缪无处不在,一个名字,连自己孩子以后的工作都安排好了。
老板说着,我听着,暂停的世界里,只有我们两个能超然物外,这种感觉和之前第一单成功时那种满足,和老福禄餐厅的夜景那种俯瞰众生一样,让我有些痴迷。
原来这个2.0的时代,还有一种叫做异能的东西,就如当下这般,身负异能的人,可以做出一些常人无法做到,更无法理解的事情。
最早发现这种现象的时候,那些科学家们以为这只是偶然。
但随着这种偶然变得越来越多,多到每100万人里就会出现一个这样的身负异能的人时,整个科学界都震惊了。
毕竟,各种大片里穷人靠变异所带来的利益太过触目惊心了。
于是各国都不约而同地封锁了这一消息,成立了专门研究异能的机构,妄图将这些具有异能的人作为国际博弈的又一重要筹码。
结果就是,人类没能如愿迎来智能科技的腾飞,因为路走歪了,也走窄了。
经过上百年的研究探索,有的专家学者认为这是人类基因的变异。
有的知名网络写手则说,这是人类天赋的觉醒。
更有甚者,猜测这是某造物神将要赋予人类诸天主宰使命的前兆。
总之就是这种异能无法解释,同时也无法被利用。
比如说一种名叫乌鸦嘴的异能,好的不灵坏的灵,大的不灵小的灵。
“让世界毁灭吧!”没啥卵用。
“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些吧。”一盆本来准备用来浇花的洗脚水,突然就浇了一头。
还有一种叫守株待兔的异能,自己是兔,别人是株。
小学生躲厕所里抽烟,结果刚把烟点着,遇到了巡视课堂突然闹肚子的教务主任,刚解决完个人问题,裤腰带都还没提稳地走出蹲位。
刚准备上门收取定期分红的某贪官,刚出了电梯,来到某公司楼层,就看到一群正忙得热火朝天的反腐特勤全都盯着自己。
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于是异能研究陷入了瓶颈,各国先后叫停了项目的研究。
但是这个项目启动伊始,就是一个吸金黑洞,加上人类趋利攀比的本能,百年里,掏空了整个人类社会积攒了几千年,超过半数的家底。
社会发展不得不放慢脚步,重新进入资本原始积累的阶段。
官方的研究停止了,但这并不影响异能者自我研究,探索未知的前进脚步。
当这群异能者,将自身能力研发到极致的时候,猎人这个行业,迎来了前所未有的飞跃式发展。
这也是为什么官方会对猎人这个行业睁只眼闭只眼的最深层次原因,毕竟群众的力量是伟大的。
至于有哪些异能被猎人用到了赏金任务之上,老板没说,身为经纪人的我,需要自己去摸索。
看吧,成功的领导不需要狂热激情的洗脑,一杯酒,一个故事,又重新唤起了我对摸鱼人,不对,经纪人的三分热度。
密雨敲窗,周围的一切又摁下了播放键。
老祖还在那宣泄着情绪,后厨的出餐口里,时不时能看到小店老板忙碌的身影。
一个戴着泛黄白色厨师帽的中年汉子,满面油光,憨厚的笑容在他的脸上扯出两道深深的法令纹。
如果不是身边那个空位上还摆着一个用过的酒杯,我都以为刚才那些,都是我醉了之后的一场黄粱美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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