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外面天色完全亮堂起来,云辞便察觉到自己的灵力竟在自己封印之外又散了一些,连带着原先留在这屋里的魔气也散了不少,少了这魔气,帝姬的气息本就在此处之后又蔽了起来,一夜之间难免就难寻了许多。
这时候门口发出来些许声响,云辞目光挪过去,就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影正在抠着门想推门进来。
待阿书百般聊赖地抠着门上木头时,还不住地抬头看一眼门扇上雕的缠枝莲,便伸手往上想要摸,门就打开了,露出来云辞白白净净的脸。
她脸上没有什么情绪,也未曾问他为何在门前,却让阿书无端觉得自个在这像是把她冒犯了一般,那双眼睛里像藏着冽冽的寒风,看着他便吐出来话,字句缓缓
云辞你在这做甚?
阿书:仙人……我饿了
阿书缩回来手在背后搓了一下,才犹豫着说了出来。
云辞因着自个是九重天上的仙人,向来不沾俗物,这会才想起来凡人可怜,不得吃食毕竟会饿死,于是便在袖中变化出来一块桃花酥,递到了阿书面前
云辞先吃这个,还要吃什么待会我带你出去。
阿书小心翼翼地接过桃花酥
阿书:谢谢仙人
云辞点了点头,又因平日她便不受这众生香火,听人叫出来这仙人二字实在不喜,便又低头看着他,语气冷硬起来
云辞唤我云辞
阿书眼珠子一转,果然乖巧得很
阿书:云辞姐姐
不过还是个小顽孩儿,声音又脆又清,听来很是干净。让云辞无端想起来些什么人。
阿书很快便把那桃花酥吃得干净,便又眼睛亮亮的看着云辞
阿书:云辞姐姐,我们什么时候出去啊
云辞现在走吧
云辞低下头看他,哑着的声音也缓和了一些,阿书抬头看了她好几下,才承认那日所见的神仙大抵就是幻象一样,不免又有些可惜。
阿书老实地跟着云辞出去,衣服早在昨日就被云辞换了下来,墨白的衣服裹着白白净净一张脸,泛着浅浅粉色,眉眼雕琢如玉,倒像那年画上的娃娃一般。
果然是人靠衣装。阿书这样想着,总有种扬眉吐气的快意。
待到了往日对大街小巷都烂熟于心的神仙城内,阿书便注意到周围的人不时地往自己身上看,便扯了扯云辞的袖子
阿书:云辞姐姐,他们可是见我生得好看。
云辞摇摇头,不动声色地抽回被阿书手里的油水染了油渍的袖子
云辞大概是见你食得比寻常人多吧,觉得你厉害吧。
阿书:……
阿书一手提着一只城东的烧鸡和板栗饼,一手拿着一只油鸭腿正啃得欢,闻言就愣住了
阿书:可我往日食不饱,如今口口是肉食粮饼,竟也不觉得饱。
云辞应是饿坏了
云辞看着他,才说出来这么一句话,也无情绪波澜,阿书一眼看过去,竟觉得她似那庙堂里森森的小鬼,仿佛下一刻便要吃了他来饱腹。
云辞不知他心里想些什么,因着阿书一副怕她的样子,便不觉地缓了语调
云辞既出来了,我也不识得这处,你带我走吧,想要吃什么便都由着你吧。
阿书:好
阿书顿时把方长看她冷冽眼神时的害怕抛到九霄云外,应了下来。
云辞等等
云辞唤他名字,阿书便抬起头来,险些以为云辞要反悔。
云辞便从袖里取出来一方帕子,俯身替他把嘴边的油渍都擦得干净。阿书身子一僵,没想到她是要给自己擦嘴,顿时羞得红了脸,云辞面色如常,只是手上动作轻一些,阿书还能闻到她身上沾了一点竹舍里的清香,好歹见她要把沾上了他的油渍的帕子往袖中放,便连忙伸出来一只手扯住。
云辞才把目光看向他
云辞想要这帕子?
阿书呆愣愣地,一时间也不敢说是因为那帕子脏,不想让她脏了衣服。
云辞想要便拿着玩去吧。
云辞说着就把手松开,阿书便攥紧了那方帕子,红着脸不敢言语。连忙就跑在了云辞前头。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阿书才边吃着板栗饼,边道
阿书:云辞姐姐,你既是外乡人,来这神仙城是要做什么。
云辞垂下眼帘
云辞寻人。
阿书:那你该去找府衙,像云辞姐姐这般人物,府衙里的大人们大抵还是会乐意寻的。
阿书把小半块板栗饼一口气吞下去,才又拿出来另一块小口咬起来。
云辞我自己找好些,旁人寻不得。
云辞难得耐心了一些,神态很是平和,才向阿书解释道。不过这副样子若是让天界的人见了,怕是要吓得不轻。
云辞想也是,她闭关三万年,哪怕是对自家徒弟都是冷淡得紧,对这凡人小孩说的话,当是下凡前她说出来的话的足十倍。
阿书便也明白过来似的,当下便观颜察色地闭上嘴来。
然那孩子带着她往东走,云辞就见这附近楼阁都要别致一些,比起先前看的在街巷里的茶楼酒肆,明显要贵气一些。
果不其然,云辞近了才瞧,多是些卖绸缎脂粉首饰的铺子,哪能不精巧。
云辞怎么来了这里?
云辞问了一句。
阿书抬头看她
阿书:云辞姐姐,你可闻到了香味。
云辞沉默了一下,果然闻到一阵清浅香味,便道
云辞是香
阿书便指着巷子深处的一处楼阁:
阿书:云辞姐姐,便是那里,好香。
小顽孩儿说着就跑了上去,云辞在后边跟着,望向四周,脸色却渐渐沉下来。
待走到阿书跑过去的阁楼,果然看到那白楼青瓦,门窗上都细细雕着缠枝花样,门檐下挂了用洒金宣纸做的灯笼,上面只潦草写了一个云字。
阿书回过头来:
阿书:云辞姐姐,你这般看着这云楼,可是要进去买香料。
云辞买香料?
云辞才问阿书,便看他往里面跑。
阿书:云楼是神仙城里最出名的香坊,量少且奇贵,我方才闻这里的香味,像云辞姐姐在竹舍里点的香,这才带了姐姐到这处来。
阿书眼色好,瞧云辞看着这里的目光比看旁的东西都要多出来几分情绪,边瞧着云辞的脸色边把话说了出来。
云辞栈香,这里用的是栈香,同我用的香还是有些区别的。
云辞边说着就走到了门口,正欲踏入门里,便怔怔地看向院里的杏树。枝桠生得极密,算来城中九月,已经不结杏子了。
阿书看她这般神色,便笑:
阿书:云辞姐姐可是认得这里,可惜过了结杏子的时候,不然阿书便将杏子与你摘来。
阿书:我去年在这里摘了杏子,可叫人好赶咧。
说着阿书便大摇大摆往里走,云辞看着他,恍惚就在脑海里浮起来一个身影,粉雕玉琢的一团,让云辞下意识地跟了上去。
院里传来的香味渐渐浓郁,却很是平和,云辞认得。这栈香清越,应是海南栈香,如莲似梅,又类同鹅梨蜜脾,浓郁却平和,应是熟结,上品。
云辞知平日里如果似这般烧栈香,无异于将大把的银票砸进火炉子里。
这边云辞才想着,便见有人从杏树后走了出来,阿书也不见了身影。
云辞抬眼见那人一身青衣,眉眼俊秀却面色羸弱,十足似个病秧子。那人见了云辞,便伸出来手扶着树干朝云辞笑了笑:
青衣:姑娘可是要来买香?
云辞看了一眼过去,便道:
云辞不是,只是我家幼童走了进来,我便进来寻他出去,免得他性子跳脱,闯了什么祸。
青衣:既是如此,姑娘便随我去厅中歇着吧,我吩咐底下的人利落一些寻回来便是。
那青衣公子轻轻笑了一下,云辞依旧板着这样一张脸。
云辞看着他,动作不缓不急地跟上去,穿过杏树才看到里面有门,云辞知道门后春园,也不出奇,那人往后看过来:
青衣:姑娘可是认得这里。
云辞想,她在人间待过三百年,有大半的时间在这院子里虚度了光阴,何止认识。
朝辞长怀提示您:看后求收藏(同创文学网http://www.tcwxx.com),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