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立即撒围张家集!”柳小雨乙斩钉截铁地说。
“为什么?”姚之富和黑丫头等人瞪大了眼睛。
“刘大成有反正之心。”
“何以见得?”
“据吴卿怜密报,刘大成已经将他老婆玉凤从京城接到军中,这是他防皇上在他起义之后杀害他家属之故。我们撤围张家集,渡过汉江,不到川北,直扑西安,拿下西安后挥戈北指,兵伐幽燕将皇帝老儿打下龙庭。”
众人一听都兴奋得连声叫好。
“但要兵渡汉江则须要选个渡口,先要去侦察一番。”柳小雨乙又说。
听说是要去侦察,龙幺妹来劲了,她闹着要去,她觉得很好玩。上次不知怎么回事还跟柳姐等人去了一趟皇宫御花园。柳小雨乙带上冯妹、黑丫头、龙幺妹四人一行上路了。军中由姚之富暂时指挥,和老尼瑞大娘将张家集之围撒了,把义军拉入巴山山区隐藏待令。
同时柳小雨乙还有点女儿心事,要顺带打听庄子生甲下落。她只知道松枫寨陷落,但不知庄子生甲现在何方。自从庄子生乙在玄妙峯洞中向她表白吐露爱慕之情后,她就把庄子生乙当成自己的心上人。谁知二人被玄妙峯顶上玄妙璧的八克卦图卷入之后,自己再与庄子生乙汇合之后,这个庄子生仿佛变了个人似的,在她面前绝口不提两人玄妙峯洞中之事,武艺也不如从前,甚是平平。柳小雨乙开始还以为他因八卦图卷入受了刺激,故不在意,后来起义之后军务一忙,倒把两人的儿女私情放到了一边。这次借侦察敌情,顺便寻找一下庄子生乙的下落,也把两人的事情说个明白。
柳小雨乙不知道庄子生甲是另一个世界穿越来的,一直当成她这个世界的庄子生乙。庄子生甲也不知道这个柳小雨乙不是和自己一起穿越过的柳小雨甲。
农历新年以后,汉江的航运繁忙了,河床里,河水蓝幽幽的,闪射出一片凌人的寒光,与岸边山谷里、山顶上的积雪共同固守着残冬的严威。然而,春的信息又怎能遏阻?沿河两岸,袅娜的丝丝杨柳,已初开青眼,嫩芽儿象雀舌一样,召唤着春天。
一只只溯流而上的帆船,更载来迎春的人群,载来新年的笑声、节日的欢乐、幸福的憬。依照古老的风俗,在正月初七人日那天,紫阳有彻夜不息的歌舞,有成群结队出游的姑娘,离城百十里远近的人,特别是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姑娘们,大都邀邀约约,到紫阳县去玩。
在船队当中,有一只不大不小的乌篷船,岸上有纤夫拉着,船上由两名船夫摇着。舱中坐定柳小雨乙等四个姑娘,看样子是平时难得出门的。瞧,她们贪婪地流连着沿岸的波光山色,象乍出樊笼的小鸟。
“老伯,请问那前面江面狭窄的地方,叫什么地名?”围着红纱巾的柳小雨乙和善地用清脆的声音向船工打听。
“小姐,瞧那山嘴。”顺着船工黧黑的手指,四个姑娘们望了过去,但见沿山脚一派青翠的松林,衬出一大块白玉般的石壁,石壁长得特别,象匹奋鬃扬蹄的骏马。
“啊,白马石,我听人说过,是吗?”
“对,这儿江面窄,水也浅。伙计,把细点哟!”
他那年纪较轻的伙计,手搭在古铜色的额间,炯炯的目光,正眺望着从上游闯来的黑点。用撞钟一样的嗓门向老船工说:“韩老伯,糟了,又遇着粮船啦!”
说话间,前面一条条上驶的小船都自动地停靠向岸边。乌篷船也向着茂密的芦苇中划去。
“这儿江面窄,涉水可渡,只有一股正流。运粮的下水船一来,都得让道。”老航工向客人解释。
“反正不忙着赶路,停船看看白马石,也好。”柳小雨乙向老伯答话,一边却溜转俊秀的眼珠,向粮船看去。
十只大木船,载着装满粮食的麻袋,扯起顺风的船篷,一溜儿昂着头顺流而下。头戴风帽、身穿狐皮袍子的商贾,大腹便便地站在船头,瞧着大船激起的浪花把小船儿冲荡得摇摇晃晃地,他笑了。
避在苇丛中的小船上,不知谁领头唱起民歌来,传到乌篷船,又加入了撞钟一样的粗犷的嗓门。高挑儿的冯妹在柳小雨乙耳边嘀咕:“汉南的歌谣。我前几年也唱过。”冯妹放开了嗓子:
襄阳贾、襄阳贾,贩米下荆楚,贩米亦何补?帆樯蔽江江水急,一旦饥民起仓猝,陕南万户余空铺。尔身何处觅黄土?
发自肺腑的吼声里,有对囤粮营利的富人的恨,有对枵腹饥啼的妻儿的爱;吼声溅着愤怒的火花,吼声汇储着船工的力量,伴着激浪、涛语、滩声,震得山鸣谷应。
冯妹的眼里噙着泪花,她情不自禁地握着柳小雨乙的手,忘乎所以地说道:“柳姐,只要咱义军一来,船工弟兄都会参加进来。”
柳小雨乙不等她说完,用手掩住她的微翘的嘴唇。同时急速向粮船看去,那富商业已被歌声轰进舱里去了。
“柳姐,你怎么了?……”龙幺妹问。
“我?”柳小雨乙涂着脂粉的脸上,飞起一层红霞。船过了白马石,行不多远,是一片河湾,河湾萦绕的半岛上,有几条小河叉。河滩上密密麻麻地长满芦苇和灌木丛。乌篷船在轻柔的橹声中,划破绿波面,咿咿呀呀地徐行着,水天一色沉寂的山湾里,人和大自然溶为一体。
“砰,砰!”枪声,鸟啼、硝烟和苇林中扑楞楞的响动,打破了寂静。这次轮着龙幺妹和黑丫头慌张了,齐扑扑冲向舱门,手伸向裙裾下面摸索着,那神情好似听见号角声的战马。
柳小雨乙却坦然地笑着说:“这儿叫野禽滩,打野禽的枪声。”话犹未了,船头上传来韩老伯乐嗬嗬的笑声:“老钱,好枪法!”
苇丛中象箭一般射出几只俗名“双飞燕”的小船。每船一人,手荡双桨,左右相交,力均势等,寻着鸟落、鸟啼的滩头划去。“钱老伯,吃不完的水鸟野鸭子什么的,赏两只给小侄解馋吧!”撞钟似的嗓子又响了,伴以一阵爽朗的笑声
龙幺妹和黑丫头放目看去,河叉里、苇林中跌落许多水鸟儿:野鸭,斑鸠,鹳。一个花白头发,秃顶圆脸的老猎人,划着猎禽船,手里提着两只还在抽搐的野鸭,来到乌篷船边。就势将野鸭往船上一掷,向年轻船工喊道:“给你爷儿俩下烧酒。”
不经意间,老猎人和柳小雨乙的眼神碰在一起,两人都愣了一下。柳小雨乙低下了头,似觉老猎人有些面善,却记不起在哪里见过。她过去在武林中行走江湖,见过的人不少。
船工招呼着划船流水过去的老友:“钱哥,紫阳赶热闹,来不来?”
“早着哩!瞧,比后生家还心慌。未必七姑娘要招赘你?”一串哈哈响入了芦苇丛中。
野禽滩过去不远,便到了一个叫斩蟒石的所在,据当地父老传说,太古时期.夏禹王疏通九河,来至汉江。紫阳境内,恶蟒作祟;夏禹与河工们涉江降蟒,将这妖魔斩成九九八十一段。蟒尸化成怪石,至今在岸边嶙峋而立这几水险滩急,形势险要。汉江水师营特在这地方设水关,稽查上下船只,扼控汉江,屏障紫阳。水关上,设有水师营守备,统领炮船、枪船三十多艘;在隔江对峙的两大石堆上,筑有炮台。临江石壁上,镌刻有“汉江锁钥”几个大字。
四个姑娘显得很活泼,流连沿江景色,指指点点,叽叽喳喳,又说又笑,不时还与同伴咬个耳朵,象闹山雀一样,舱内弥散着欢乐融洽的气氛。船缓缓地行驶,离水关近了,仿佛蓝天里突然掠过山鹰骄横的身影,山雀们噤口不鸣了。但见一列荷枪佩刀的兵勇,押着七八个披枷带锁的罪犯,向碉堡内走去。罪犯象是一家人,男女老幼都有,在一个篷首垢面的妇人身后还跟着个光脚丫的小闺女。
“火,火啊!”围观的人群喊着,那青崖上一座草房着火了,远远可见绯红的火舌,象招展的旗。一团团浓烟,兀地升起,似要薰黑山巅的积雪中,罪犯们被火光惊呆了,刺痛了。不顾背上雨点般的皮鞭飞来、他们疯狂地呼号着、咒骂着,妇女号啕大哭,在地上打滚。一把火,烧掉他们的房子,他们的血汗,他们的希望。
“又一家义军家属遭殃了”老船工叹息道。
“参加义军的,家里都要丢监、烧房子吗?”柳小雨乙关切地问道。
“重的还要杀头哩!”
在沉默中,乌篷船进入了阴森森的、象两列狰狞的怪兽一样的蟒石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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