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买了,钱都给你这小鬼了,哪还有钱再买一坛。”老人哭笑不得,连连摆手,他哪里还有多余的钱,那钱袋是他出来打算买些小玩意儿带回去给家中的小少爷,现在迫不得已才全交出来的。
“啊,不买了。”陈鸿的笑容渐渐消失,将手中的酒坛放在地上,又拿起了木棍,淡淡的说道,“那没事您就早些回去吧。”
你这,太现实了吧。老人十分郁闷,有钱你拿我当大爷,没钱我就啥也不是了,陈鸿下达了驱逐令,但是自己还有事情在身,肯定不能就此回去,沉默一会儿,终于忍不住开口:“我看这桌椅摆放的很随意,灰尘也盖了厚厚的一层,想必老板对这经营之道不甚熟悉,新来的?”
终于来了,陈鸿心中一动,他早就看出这老人过来并非是买酒的,酒坛子就放在显眼的角落,正常人直接就走过去了,谁会没事到处看?而且,一坛劣质酒卖一贯钱,明知被坑了,还奉上全部身家,陈鸿不是傻子,这老人显然也不是傻子。
到底谁是傻子?显然老人把他当成了傻子。
醉翁之意不在酒,恐怕是在他想要问的话里。
陈鸿点了点头,没有出声。
“不知老板贵姓?”
“陈。”
“陈姓,京都中有此姓者倒是有一人家,户部尚书陈恺棋,不知陈老板认识吗?”
“不认识,不过偌大的京都怎么可能只有一家姓陈的,您老人家是不是记忆力有些问题?”陈鸿摇了摇头,什么尚书的,他真不知道,这才刚来几天,京都都还没开始逛呢,哪有时间认识什么户部尚书。
老人语塞,这小子古灵精怪的,搞得自己说话的节奏都没有了。他随即笑了笑,没有回答陈鸿的问题,而是将酒坛放在桌上,负手在酒馆内慢吞吞地踱步,许久他微微抬头,看向一面什么也没有的白墙,似乎是在感叹:“上一个掌柜的是许老板,鄙人与他是老朋友了。”
原来是许明福的朋友。
陈鸿眉头紧皱,这人拐弯抹角的,东问一句西问一句,说了半天原来是许明福的朋友,不过,越是如此,陈鸿越谨慎,他也不知道这老人有什么企图,是来找许明福的,还是来找接替许明福的酒馆的他?
许明福这人,陈鸿说熟也熟,说不熟也不熟,十几天前倒是见过一面,不过也就仅此一面,所以老人口口声声说是许明福的朋友,是真是假他也没法分辨。
“好几天未见了,不知道许老板身在何处?”
“哦,他早些天就回家了。”陈鸿回应道,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老人的一举一动,手中的木棍紧紧握着,随时可以挥出,这并非夸张,是陈鸿心中本能的认为,即便对方是一个老人,他也觉得不是简单的货色。
“去哪了?”
“这我哪知道,许老板与我不过一面之缘,他将此酒馆卖与我,说是要回乡省亲。”陈鸿回应道,“你不是他朋友吗,你怎会不知?”
“许老板离开的匆忙,鄙人确实不太清楚。”老人微微一笑,转身看了看酒馆四周,深吸一口气道,“实不相瞒,这间酒馆乃许老板的心血,现在换了一个老板,以鄙人刚刚的观察来看,这间酒馆的命运,实在是令人担心啊。以鄙人对许老板的了解,他断然是不会将酒馆卖给一个不会酿酒的人手中,老板如何得到这酒馆的,实在是容易令人生疑,如果老板不介意,鄙人倒是想验验真伪。”
“怎么验?”
“方法多了,许老板应该会留有什么证明吧,比如房契、字条之类的?”
老人说的很诚恳,陈鸿险些就相信了,只是说到房契,陈鸿心中猛然想起什么,他脸色未变,心里却早已如江海翻腾,结合老人现在的笑容,陈鸿终于是明白了过来,此人不论是不是许明福的朋友,但是他的目的定是房契,不对,说不定是那些信件!
想到这里,陈鸿的冷汗瞬间冒出来了,顿时对老人的态度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只听得陈鸿冷哼一声:“自然是有的,只是为何要让你看,说到证明,你又怎么证明你是许老板的朋友,不如你拿出跟许老板是朋友的证据,比如朋友契?”
老人沉默良久,似乎没想到陈鸿这么快就能反应过来,他神色不变,继续忽悠:“这么说,就是没得商量了?房契不过是证明酒馆是你的证明而已,即便我不看,你也逃不掉这一遭,要知道,官府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对新开的店铺进行检查,到时候一样需要证明……”
“不劳您老人家费心了,房契自然是有,检查我也不怕,不好意思,本店过于热闹,如果您没什么事,就请回吧,我还要继续做生意呢。”陈鸿打断了老人的话,这里半天没有一个客人,哪里有热闹可言,显然是想要将他拒之门外。
两人互相对峙许久,老人突然重重地点了点头,回了一句“很好”,便转身离开了。
“你的酒不要了?”陈鸿问道。
“这种劣质酒鄙人喝不下。”
看着老人的背影渐行渐远,直至消失在人群之中,陈鸿这才关上门飞快地朝内屋跑去。
酒馆除了外面这栋房子以外,后门还有一个四合院构造的院落,后院有三个三个房间,一间是专门酿酒的,里面散落着各式各样的器具,只不过陈鸿对于发酵酒实在不太熟,又闲做起来麻烦,所以就搁置了;第二间是起居室,晚上陈鸿便是睡在这一间;而第三间则是杂物间,里面堆满了各种各样的杂物。
陈鸿从杂物里翻出一个黑红色的包裹,打开来,里面放着一张泛黄的房契与几叠有些微皱的信封。这包裹很随意的扔在了地上,几天前陈鸿来到酒馆的时候实在是太累了,于是随便扔进了杂物间就去睡觉,而后来就给忘记了,被那老人一提醒,他突然间就想起来这回事,这才急急忙忙的又重新阅读信封的内容。
拆开其中一封,陈鸿从头到尾仔细看了一遍,他眉头紧锁,低声说:“李公公……李公公……错不了,刚刚那个人声音那么尖,肯定是个老太监,这个许明福信中所说的李公公定然就是此人,没想到这两人背地里竟然有这么肮脏的交易,宫品倒卖,胆子倒是不小!当初会不会就是这个李公公派人把许明福给杀了?”
将所有的信件反复看了几遍,陈鸿的心中大致有了猜测,许明福是宫中的眼线,这个李公公将宫中之物偷偷运出宫,然后交给酒馆老板许明福售卖,售卖的钱又回流进了宫里,这来来回回,不过一年的时间便卖出了三百万两白银。
这一听就不是什么小数目,陈鸿看到的时候也被惊到了,他虽然不太能理解究竟有多少钱,但是想到自己昨日吃了一碗面也才三文钱,一两白银就是一千文,那么三百万两就是十亿碗面,自己吃一辈子都吃不了那么多。
信里还有一份是许明福临走之前写的,里面说李公公打算杀人灭口,所以自己才会逃跑。这么一想,陈鸿记得十几天前他在庙里亲眼目睹了许明福被一个黑衣人杀死,这人是不是就是李公公派的人?还是说……对了!刚刚看那公公的眼神,跟那黑衣人的眼神太像了!难怪说怎么那么眼熟,莫非那个黑衣人就是李公公?!
那他现在又来酒馆做什么?
陈鸿想着,突然打了一个冷颤,对了,他要房契,或许不是房契,是这些信件!
想到这里,陈鸿突然感到背后发凉,他连忙回头,只是门口空荡荡的,并没有陈鸿以为的站着一个人——仅仅是一阵风刮过,一颗吊在嗓子顶的心慢慢放下来,陈鸿立即起身将门关上,整个人倚在门上,又继续陷入沉思。
李公公杀人如麻,得想办法离开这里!
陈鸿心想,如果被盯上了还继续待在这儿,恐怕自己就是下一个许明福,必须走!不过他转念又苦恼起来:“许明福不是没跑过,依然被找到了,要是现在跑了不就说明我真的知道他们之间的内幕,不如继续下去算了。”
“也许他不一定知道信在我这里。”他暗暗想着,回忆刚刚与老人的对话,如果那老人真的认为信在自己身上,早就动手了,既然还不动手,说明他也只是猜测罢了想到此,陈鸿确认自己刚刚没有表现出什么异常举动,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收拾好房契,又在杂物堆里找到一把铲子,挖了一个小坑将信件全部埋进去,又铺了一层灰,直到严严实实看不出来,陈鸿这才出了屋,他想了想,现在继续开店也没什么心情,反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自己倒不如出门散散心,正好这几天没时间出门,倒不如现在去了解一下京都的情况。
此刻阳光正晴朗,或许是站在光明下,陈鸿心中的灰霾也驱散的七七八八,整理好衣着,陈鸿悠闲的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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