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是国之象征,其必定繁华,不论何时何地,都是无数人向往的地方。
不过向往归向往,现实还是很残酷的,有人穷尽一生,也不一定能在这块土地上买下一套房子,而有的人,出生便锦衣玉食,含着金汤匙。
生活有时候就是如此。
不过人和动物的区别就是会自我安慰,即便大多数人还在奋斗的阶段,即便一贫如洗,脸上也洋溢着幸福的笑容——生活在京都,对于他们来说,是光荣的。
陈鸿的脸上也挂着笑容,他看着来往匆忙的行人,被他们朴素纯真的笑容感染。
他很闲,此刻正躺在椅子上摇晃着脑袋,偶尔闭着眼沐浴阳光,偶尔睁开眼数着街上来往的人头。
为什么陈鸿这么闲?不为什么,别人打拼不过是为了在京都买下一套房,而他呢,早就完成了目标——陈鸿身后那间酒馆就是他的。
不得不说,年纪轻轻就有了一套房,已然是无憾了,陈鸿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他就打算开始养老了。清早打开门,搬了张木椅躺下,听着街上嘈杂的小贩叫卖声,看着各色的行人,漫无目的地数着人头 ,中午草草吃了一顿,下午继续数人头。
生活就是这么的朴实无华,且枯燥。
京都真是美啊,美食啊、美景啊、美人啊,皆进我怀中。
陈鸿摇头晃脑,心中做着美梦,躺椅随着他的晃动发出有节奏的“吱呀”声,和煦的阳光照在身上,像是喷洒了助眠剂,渐渐的,陈鸿有些乏了,双眼不停的在打架,视线逐渐模糊起来。
“喂,小二!”
洪亮的声音如晴天霹雳,惊得陈鸿连忙睁开双眼,只见眼前站着一名粗犷的中年男子,黝黑的皮肤,以及那粗厚的络腮胡,脑子里哪还有什么美女美食,一瞬间就烟消云散了。
见陈鸿睁开眼,他居高临下的看着,继续开着那大喇叭:“你们许掌柜的在吗?俺上次在这儿订的一坛酒,约好三天前拿的,咋个这几天门都给关了,得亏今儿个开了,不然俺非得上衙门告你们去。”
络腮胡不认识陈鸿,但坐在门口的,不是小二是谁,总不能掌柜的他儿子吧?也没听说有这么大的儿子啊。
不过陈鸿可不乐意了,心想我一酒馆的掌柜,怎么就成了小二了,这我也不跟你计较了,但是你声音这么大,吵着我的美梦了。
“许掌柜回乡下了。”陈鸿没给络腮胡好脸色,嘟囔了几句,伸手指了指身后的酒馆,“一坛酒是吧?自己拿,小酒一坛二十文。”
嘿,这小二不做事,竟然还在这晒太阳,岂有此理!
“你这小子,知道顾客是什么吗?是上帝!你们掌柜的人呢,我要投诉!”络腮胡指着陈鸿,壮硕的身形下,嘴里不停叭叭着。
“我就是掌柜。”陈鸿淡定的看着络腮胡,趁他喘息的时候慢条斯理的抛出一句。
络腮胡一愣,肚里的话一下子卡在了喉咙:“啥?什么时候换掌柜了,老许不干了?”
“不知道,你买不买?”不知道为什么,络腮胡提起这个许掌柜,陈鸿突然就不耐烦起来。
络腮胡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许久,他才慢吞吞的朝酒馆内走去,嘴中不住的嘀咕只有自己听的的声音:“咋跟许掌柜一个德行,难怪开同一家酒馆。”
酒馆内的设施很简陋,一张“7”字型的柜台摆放在左侧,右边几张方桌毫无规律的摆放,有些长椅甚至还倒扣在桌上,不知道多久没有整理过了。
络腮胡直径走到角落——那里放着数十坛酒,他随意得看了几眼,顿时又不乐意了,大声囔囔道:“咋都是这些破烂货?别以为俺不知道,这些都是掺了水的,老许那坑人玩意儿的伎俩,骗骗未经世的小子还行,想骗老子?没门!”
“就剩这些了,我接手的时候就是这样,今天刚开业还没卖出过一坛酒呢,要是这里没有,那就是没给你酿。”
“嘿,奇了怪了,老许脾气虽然不好,倒也算是个信守承诺的人,怎么连俺的酒也忘了酿?”壮汉挠了挠头,又问道,“这位……这位小掌柜的,你会酿酒不,要不俺过两天再来,你给俺酿壶小酒。”
“不会。”
壮汉大怒,这小子是掌柜?怎么跟个要债的一样,太嚣张了。
“不会?不会酿酒还开什么酒馆!”
鸦雀无声,络腮胡看着陈鸿,陈鸿闭着眼睛,只有门外小贩的叫卖声,以及那躺椅“吱呀吱呀”的声音。络腮胡叹了一口气,他放弃了,挑了一坛成色还行的酒坛出门。
走了几步,络腮胡又回头,盯着悠哉的陈鸿说道:“小子,不会酿酒抓紧学,不然趁年轻学门其他的手艺,这样下去迟早关门的。”
像是警告,又像是忠告。
陈鸿张开眼,看着壮汉愣了一下,难得露出笑脸,但随即又板着脸回应道:“不劳您老担心咯,还是多关心下怎么把兑了水的酒喝下去吧。”
“嘿,我才二十好几,怎就老了。”壮汉瞪了一眼陈鸿,快步离开。
陈鸿又闭上眼睛,感受街上的喧嚣,这一片是闹市,一天到晚难有消停的时候。
不多时,又来了一人。
“老板?”
此人声音很尖锐,像是捏着嗓子在说话,只是陈鸿沉浸在跟小姐姐捉蝴蝶的场景中,恍惚听见尖细的声音,还以为是位可人儿,连忙睁开眼看去,却见一位年事已高的老人笑眯眯的站在他面前,倒令陈鸿后退几步。
老人很瘦,岣嵝着身子,脸上松弛的皮肤跟着笑容弹了几下。
陈鸿撇了撇嘴,没好气的说道:“啥事?”
“买酒的。”
“自己进去挑,挑完钱放桌上。”
老人呼吸一窒,打量了一番面前的少年,这位老板的爽快买卖方法属实奇特,他活了这么多年,倒是第一次见到。顿了顿,老人慢吞吞的走进店,左顾右盼,好像对陈鸿的酒馆极为感兴趣。
这番奇怪的举动自然是被陈鸿看在眼里,陈鸿皱了皱眉,不知在想些什么,起身也走进了店内。
“这位老人家,怎么不挑酒?”陈鸿声音很平淡,似乎没有发现老人的异常举动。
见陈鸿进来,老人这才收起了打量的眼神,将注意力放在角落的酒堆上,他蹲了下来,将酒坛捧起放在面前,轻轻闻了闻,又放下来拿起另一坛酒,如此反复,老人突然笑了起来。
“为何发笑?”陈鸿不解。
“将些许酒洒在坛子周围,制造出醇香的感觉,让人误以为是好酒,好一个瞒天过海,骗骗不懂事的小孩倒是挺管用。”老人笑着说道。
又是一个老酒鬼,陈鸿心中嘀咕。
被老人揭穿了,他也不恼,如实回应道:“实不相瞒,我店里就剩下这些酒了,都是些掺了水的,不做点假怎么卖出去。”
“为何不酿新的酒?”
“不会。”
“倒是个好借口。”老人微微点头,笑道,“是个实诚人。”
这也能夸?陈鸿的眉头挤在一起,一脸无语的看着他。
“好了好了,知道真相了,不买就快些走吧,耽误我做生意我可要拿棍子赶人了。”陈鸿站在老人身后催促,不知从哪里真给摸出了跟细长的小棍子,这位老人给他一种很不好的感觉,就好像去医院看病的时候,医生看了几眼,就什么病都知晓一般。
“不耽搁,不耽搁。”老人随意拿了一坛酒,笑着看向陈鸿,“多少钱?”
“一贯。”
正准备从腰包掏钱的老人姿势一顿,不可置信地看向陈鸿,他以为自己听错了,一贯买一坛酒,只有要送进宫里的贡酒才敢这样卖,这一坛掺了水的破酒也能卖一贯?这不是狮子大开口吗!
“多少?”老人有些不敢相信,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于是再次问道。
“一贯。”陈鸿确定,肯定地回道。
他压根就不想卖给老人酒,只想赶紧送他走,不知为什么,见到这人的微笑,陈鸿心里就颤的慌,那神情看起来确实很和蔼,但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陈鸿总觉得哪里见过,于是他随便报了一个价格,就是想让老人知难而退。
“一贯就一贯。小子,你这酒可不便宜啊,可抵得上宫里的酒了。”
然而老人听完之后,出于意料的将腰包解开,整个丢在桌上,里面的铜板撞击发出沉闷的响声,看样子确实不少。但是老人一眼也没有多看,反倒是一直盯着陈鸿,搞得陈鸿浑身不自在。
这可是一贯钱,一个普通家庭每月的开支也就三四贯,况且还是全家五六口人的开销,他陈鸿卖一坛酒就顶的上普通人家半个月?这要是给磷街的酒楼老板知道了,还不得嫉妒的昏过去。
盯着老人许久,陈鸿突然对这个财神爷有了一些改观,一来就扔了一贯钱给他,可不就是财神爷嘛。他随手又提起一坛酒,觍着脸笑道道:“大爷,要不?再来一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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