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能像一匹狼,以血的蔑视将敌人击退,不留一丝余念。
我成了俘虏,沉重的桎梏被戴上。那曾翱翔天际的雄鹰,那引以为傲的铁十字,都将被耻辱和死亡抹去。
每天都在黑暗、恐惧和绝望中挣扎着,我不知道我是不是活着,而枪声和鲜血总会给我一个完整的答案。战友们陆续死去,现在,是我。
这是一场斯巴达式的交易。
我是谁?
一个长着络腮胡的汉子推搡我到一堵到满是弹孔和血迹的墙边,走着朝我大声嚷着,骂骂咧咧地吐出一串俄语。我虽听不清,却明白那从来就是些污言秽语。
我笑,是蔑视的嘲笑,嘲笑他的野蛮与无知。
他止了言,推上前一个年轻姑娘来,端起步枪送到她手中。
“枪毙他?”她轻道。
语气里有一丝淡漠的悲伤,像是忆起了什么不堪的往事。
她颤抖地从浑浊的雪地上捏起一朵瘦弱的矢车菊,轻轻将它插上冰冷的枪口。
我感到诧异。
小小的瓣儿渗入了一丝猩红,或许是来自上一个死去的倒霉人,它无力地垂着头,仍残存着一丝故乡的气息。
“上膛,卡捷琳娜同志。”络腮胡汉子冷漠道。
我沉默以待,金属的摩擦声清晰而低沉,像是某种低语,为那个即将死去的倒霉人唏嘘着。
故乡的矢车菊呵——
子弹嵌入胸膛,以令人恐惧的速度崩裂、殆尽。血液溅起,四周一片斑驳的猩红。
痛楚从伤口蔓延开来,侵入身体各个部位。血却开始安静,静静地淌着,如曾经故乡的莱茵河一般。意识开始模糊,痛感逐渐麻木,身体慢慢冷却。
我看见那个年轻姑娘的脸,她苍白的脸上有一抹完事般、扭曲的惨淡笑容。
天渐渐暗下去了。
“费恩·施密特呵——”
耳边忽然响起一个陌生的声音,冰冷得没有一丝情感。
意识再次清晰起来,却有许不同。
“你是个屠夫,杀死了多少人?”
“你没有给德意志母亲带来幸福。”
“你这是在为你的元首战斗。”
“你替死神吹熄了多少生命之火?”
无序混乱的声音于耳边萦绕着,是对我的审判。
灵魂脱离了肉体,也不得赎罪。
寒冷、恐惧与罪恶感迫使我逃离这里,试图去打破那个谎言。
我是谁?
死神枯瘦的手指在斯大林格勒的冻土上抽动着,与风雪的唏嘘声组成了死亡二重奏。
亡魂的尖啸划破了斯大林格勒的寒空,一颗苍白混沌的晚星无声无息地滑落,埋没在风雪中。
“有个人死掉啦!”一个孩子的声音响起,阐述战争中微不足道而无人所知的事情。
继续向前行,一深一浅地彳亍在雪地中,酷风夹着冰碴子向我砸来,似乎是西伯利亚对我这个迷途者的嘲讽。
这条路是去向,还是归途?
铁十字滑落在地上,冰雪将枚这人肉勋章覆盖。血滴溅在它身上,变成压抑的红褐色。
我是刽子手?
或是,失败者?
我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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