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年十六。”他们的年龄不能按照年份来算,阿归补充说,“是十一月生人。”
“你还真比我小啊,我三月的。”
路奉秋瞪大了眼睛,不过很快也平静了下来,年纪虽然是真的小些,但“就差那几个月能算什么呀?”
霍子茜、二十三年后的事情,大家都很有默契地没有提起。疑虑和担忧的存在不可避免地带来隐瞒的不快。
可莫名的,这栋路奉秋少来的小园里,神秘的玉中少年,来自刚拿的公主,三个身份迥异的人,就这般畅谈了起来。仿佛随手一拨的秤,在某个微妙的刻度里,达到了奇异的平衡。
那些具有英魂节节日气氛的白匹终于撤下,路行在京都呆了几天,这也该带着自己的妻子和丈母娘一同回归江南。
一车的衣物和食物,都是路行在京都用惯了的东西,路老夫人还是心疼儿子,临行之前就把一辆空马车给塞满了。
“母亲、奉秋,不必送了,那我们便先走了。”路行自己坐在轿子外边,徐氏和她母亲被盖在门帘里。
路行和他妻子有些不对,但是无论大家怎么问,好像都问不出答案,索性就任由他们夫妻俩自己解决。
“哎哎,舟车劳顿,你们回去也得好生休养,你媳妇儿也已经有了我们路家的骨肉,要注意着点儿。”老太太嘱咐道。
路老爷子没来,也就路奉秋和老太太两个人一起给他送行,“二叔,下次见面我是不是能见着我的表弟表妹了?”
“指不定呢,有没有什么好名字,给叔想一个?”
路奉秋笑道,“本来你和我爹的名字,一个远一个行多有规律。结果我爹偏不好这一口,八竿子打不着的来个‘奉秋’。”
“因为你爹娘是秋天相遇的。”路行给他解释说。
“那您跟我婶婶也可以来一个‘路梦徐’之类的名字呗?这多情真意切啊。”
路行哑然失笑。
“行了,不说了,到时候问你爷爷吧。我们便走了。”
“一路顺风啊。”
“臭小子,别犯浑,好好在京都展拳脚啊……”
路行的声音越来越远,马车很快在视野中变成一个微弱的点,过了一个拐角,就彻底看不见了。
路奉秋扶着他奶奶,走进了那道路家的双扇门里。一时间微雪的街头撇在身后,门内的世界安静下来了,却又有些冷清。
“奶奶舍不得?”
老人家叹了口气,“儿行千里母担忧啊。但总是好过你爹的,一声不吭就走了。”
“二叔走得是仓促了点,之前还说要在京城补办婚礼,如今急匆匆地就走了。”
他奶奶叹了口气说,“这也不是让人给省心的,也不知道这老二和老二媳妇到底是怎么了,好像是这亲家母发生什么事儿了吧。”
路奉秋一听好像有点八卦味儿,“奶奶知道些什么?”
“我不知道。”老太太皱了皱眉,“晚上听他们吵。这亲家公不是去世的早吗,好像这亲家母有个老情人,就在京都吧。也不知道怎么的,行儿不太高兴,这就吵起来了。”
“这样啊……”路奉秋心说这亲家太太可真是玩儿得花了,“可这……也算是人家的家事,二叔生的哪门子气呀?自己孩子媳妇儿好不就没事儿了吗?”
“我也不知道行儿这是怎么的,就发这么大火,我也劝了他了。只要不影响到孩子,那就好啦。”
“好吧。”路奉秋说,“这会儿二叔也走了,我身体要好的差不多了,我就去兵部报道去吧。”
“臭小子,你爷爷可是跟我抱怨了好久。奶奶知道,这可能不是你喜欢的,但是先有点事儿做,忙碌起来,赶紧去吧。”
“好嘞!”
在兵部就是这么回事儿,大家都知道你是尚书的孙子,谁都怕惹着,也不敢给路奉秋揽重活。
“京城有只名贵宠物猫失踪了,快找找……”
路奉秋穿着一身官服,站在树底下,看着树上双目幽幽的小猫,“我来。”琐碎是琐碎了点,不过有事儿干,来者不拒嘛。
“不不不不不劳烦您——咱来咱来。”
那些人的速度还没他在雾岭时爬树爬的快呢,但就是堵在路奉秋面前,不给他上去。
小猫看着树上挂满了人,鼻头微微一皱,众人的目光中,它轻盈的身子顺着树杈儿就往下跳,直接落在地面。
路奉秋莫名其妙地往前走两步,就捞着了那只雪白的猫。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宠物呢,浑身白皙、满身贵气,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能够养得起来。
“是谁家的猫啊?”
“奉秋哥哥……!”
路奉秋差点想把猫扔在地上。
阿归有事没事就会显出形来看他笑话,而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熟悉而甜腻的声音已经让路奉秋忍不住毛骨悚然。
他皮笑肉不笑,“公主,您,您的猫啊?”
“不是说了吗,不要叫得这么生疏,叫我岚儿就好啦。”
路奉秋一阵头疼,这姑奶奶怎么又缠上他了。
“你帮我找回了猫,那我就报答你吧。”她眸光灿灿,“我嫁给你好不好?”
“公主慎言!”路奉秋简直被她吓了一跳,以前莫岚儿就算再怎么胡搅蛮缠也好,也不会像今天这样直接搬出这样的话。
这样的话就算皇家不介意,他路家怕是也引火烧身。
“开玩笑的,你怎么这么不禁逗啊。”
“我们说什么话、做什么事,最好是要有一个标准,俗话也说,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在下只是在合理的礼节之内提醒公主,如果有不得当的地方,还请公主原谅。”路奉秋往后退了一步,把猫放在莫岚儿手里,“猫,在下就还给公主了。”
“别急嘛,我就换一个报答好了。”莫岚儿上前几步,小声地在路奉秋耳边说,“路哥哥,之前有人打了你,是吧。”
路奉秋原本想要走开,因为这实在不是一个合适的安全距离。可是听到莫岚儿的话,他愣住了。路奉秋在家养伤期间,对外声称可是摔了一跤。
“这个事情我肯定不会到外面乱说。”莫岚儿说,“欺负路哥哥的人,我肯定会让他付出代价的。”
路奉秋有些呆了,以至于他都没有感觉得到少女温热的吐息喷在脸上的感觉。
直挺的目光中,一个街角,一身淡绿色衣衫的倩影一闪而过。
“茉……”
莫岚儿巧笑嫣然,“对,哥哥也可以叫我的大名的。”
路奉秋深吸了一口气,“前几日我只是摔了一跤,没有任何人打我,所以公主也不需要做这样的事情。非常感谢。”
顾不得公主在身后叫他,他大步流星地走,兵部的帽子被他从头上摘下来。熟悉的身影就停在不远处,像是一只孤独的轻舟。
可他越近,绿色的影子就更快。路奉秋眉头一皱,他的身子恢复了不少,可要说走起步来还是有几分钝痛,再加上这件官服,今早又系的紧了,这会儿压根走不快。
“茉瑙丝。”也不知道是什么心情,他将那个名字喊了出声。
京都的商贩回过头,投以奇怪的目光。或许人们不认得脸带面纱的少女,但起码也知道这个异域风的名字是刚拿公主的闺名。
周遭喧闹的声音,因为这个突如其来的喊声而变得有所倾向。茉瑙丝感觉自己已经走进了死胡同,只能慢慢地回过头来。
在众多人的注视下,她眨了眨眼,神色淡然,“怎么了?路公子?”
仿佛烧红的烙铁,一下子浸入冷却水里。
路奉秋捏住她的手腕,把她扯到一边。
就在极度紧张的环境里,他好像又听见茉瑙丝身上带着的那个铃铛的声音,“你……在这干嘛呢。”
“逛。”茉瑙丝说。
茉瑙丝的音简洁而有力,“哦。”路奉秋垂头,“我还以为……”
茉瑙丝隔着面纱好像笑了一声,“以为什么?”
这几天,茉瑙丝、路奉秋、阿归,三人自然而然地就会聊起天来。
可能因为不像以前一样陌生,所以路奉秋觉得,好像他是有必要和茉瑙丝解释——如果她刚才扭头而走是看见莫岚儿在自己耳边说话的话。
可是茉瑙丝转过来时一脸平静,他心里担忧的大石似乎被放下了,可原来的位置又留下了点什么原来没有的东西。
“没事。我听见你铃铛的声音,就想知道面前出现的这个人到底是不是你?哈哈,原来就是。”
上次屋顶夜谈时的情景历历在目,如今听路奉秋主动提起骨链,茉瑙丝唇角一勾,从腰间拨过它,修长的手指穿在那些黄白色的颗粒中间,而她碧绿的双眸像是玛瑙石一样好看,颇有玩味地盯着路奉秋的官服。
这幅场景,让路奉秋觉得自己的魂儿好像又被什么吸走似的,这会儿心悸得厉害,接着被蹂躏了一顿打心脏又被扔回了原位,听见少女的嗓音:“你不是有任务吗,陪我在这里聊,适合吗?”
是逐客令。
路奉秋有些尴尬地挠挠头,“哦,我去了。”
“嗯。”
“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不过我还是想确认一下。”
茉瑙丝的头正要转过去,“嗯?”
“你不是在生气吧?”
茉瑙丝觉得好笑,可半侧的脸庞上,弧度渐渐收敛下去,因为她想起莫岚儿靠在路奉秋身边,几乎要贴近的身子,“没有。”
她有什么立场生气,有什么资格生气呢?
“好,好啊。”路奉秋只认话,听不出情绪,他干笑两声,“那我放心了,走了。”
身后的脚步声渐行渐远,茉瑙丝深吸了一口气,拖动着自己的步子,缓缓地挪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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