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夜深了,路奉秋才终于得了清静,回了屋子。小王跟在他身后,半架住他几乎要倒的身子。
路奉秋头晕目眩,缓了半晌,才掐着太阳穴说:“小王,你说怎么他们能这么闲,送个东西来送这么久。”
“公子,哪有你这样的!别人高兴都来不及呢!”
我倒是想高兴,可这都是别人硬塞给我的东西,我高兴啥?路奉秋心里嘀咕,但是没说出口。
神思畅游,他忽然想起来茉瑙丝要在年后搬出去的事儿,今天正是初六,按照习俗,十五她就要搬出去了。
她不住这儿了。这个事实落在心里好像有一种特别的味道,为的是不能在那个小院喝一盏专门为他而泡的清茶,为的是很多心里的牢骚没人能听他讲。
算了,本来刚拿公主就不应该在他们家住的,这下算是重回正轨了。
他这一不想茉瑙丝,就难免地想起了阿归。似乎这小子已经好久没说过话了,他的身体也没有被他乱入侵过,那,是不是已经走了呢?
应该不会吧,他之前只是说在玉石世界里研究,也都没有一句告别。
他不知道。路奉秋悄无声息地叹了一口气,明明不是秋风萧瑟的季节,怎么就这么孤寂悲凉?
“对了,小王。”他擦了擦鼻子,“跟你嘱托一个事儿啊,这个玉啊。”
他从衣摆里撩出那块熟悉的玉石,从前只是父亲的象征物,不知不觉,竟然已经生出了别的意味来。
“有需要的时候,我会提醒你,你就帮我把这块玉藏在我屋子里画的后边,知道了吗?”
小王点头,“什么时候啊?”
“哎呀,我是怕我自己忘了,先告诉你一声,你到时候也要记得提醒我。最快是最近,最慢嘛,十年八年后吧。”
“这么久?”小王被他奇怪的说法弄的有些晕乎,但还是努力接收来自公子的命令,“就是,放在你画后边,藏本子的地方?”
“对……嗯?什么本子?你——”路奉秋还在点头的脑袋突然顿住,他反应过来,低声呵斥道:“你怎么会知道那后面藏的是什么东西?!”
小王眼神闪躲,“这……我,猜的,每个男人藏秘密东西的地方不就都是,那些东西嘛。”
“那你的呢?你的东西藏在哪?带我去看看。”路奉秋恶狠狠地说。
“别啊公子,我爹会打断我的腿的!”
“哼!你了解我很多事嘛,我也要了解了解你!我的手下!”
“不要啊公子!”
——
玉石的空间里,阿归昏昏沉沉地捂着脑袋晃悠。这段时间里,他减少自己到外界消耗能量的次数,专心致志地在其中研究回到未来的方法。
除了中间的一道大门连通他和路奉秋的世界,能让他去占据路奉秋的身体外。在靠近他的这一边,却存在着一道紧紧关闭的,锁住澎湃能量的门。
阿归几乎能肯定,这道门,一定是通往未来的门。
只是他已经尽力用灵魂冲击了不下百次,每一次都头痛欲裂却没有效果。
昏暗的玉石世界里,他就此合上双眼,“醒过来……再想想办法吧。”
他是这么想的,可是没过多久他就醒了。他是在一圈宛若镶嵌着金边的光中苏醒的,刺目又凌厉的光线从他之前怎么也打不开的门中照射而出,直接就把阿归看得懵了。
“为……为什么?发生了什么事?”
他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手已轻触那门的把手。
那坤国太后深意的目光,老年的路行狰狞地狂吼。茉瑙丝温柔地织着毛衣,锋迩卑鄙地威胁他来到坤国。
然而没过多久,那些画面像是琉璃碎片一样,统统碎了。一地的晶莹却缓慢地在黑幕中融合、重组,变成了一块新的形状的琉璃片。
那块镜面一样的幕上,最终一闪而过的,是路奉秋的样子。
阿归双目一滞。
门已经关上了,那些辉煌的影像宛若昙花一现。可阿归分明能够感知到,此时只要他拉动门闩,就能走回那个属于他的未来世界。
他从来没有找到过窍门,可是这扇门却明明白白的打开了。所以是过去发生了什么事情,改变了未来?
是路奉秋做了什么吗?
阿归从玉石里出来的时候,路奉秋倒在那儿呼呼大睡,沉重的鼾声传出,毕竟是一夜没休息,疲劳化成黑眼圈,在他眼睛下画得明明白白。
月光从窗外静谧地透进来,无论十年二十年,都一如既往。
因为路奉秋逐渐意识到自己的玉石里住了人,所以已经不再像以前一样随便挂在身上,而是专门地在睡前把它摘下来,放在床头柜的柔软手绢里。
后来阿归会占他身体,路奉秋干脆在睡前用手绢把玉石盖上,不让他出现。
只是,路奉秋可能今天太累,出了疏忽,盖在玉石上的手绢漏出来一个小角,阿归也顺着那儿现了形。
“失策了吧。”阿归浅笑,轻轻地呢喃,“像你这么有趣的人,未来怎么会死呢?”
目光一点一点变得锋利,但又好像变成了柔软的盔甲。
路奉秋这个骚扰茉瑙丝的纨绔,似乎模糊了最初面目,慢慢地在他的生命里占据了一定的位置。
以阿归十六年来实用主义的人生经历来看,路奉秋无疑是失败的。但这种一事无成的境遇下,蠢得真诚而执着的模样,印证了,也许人生还有很多条道路可以选择。
可路行只有一个侄子,这个侄子死了。他是怎么死的?
如果凉风剑上所背负的名句的未来已经被修改,是否路奉秋也能不死呢?
阿归说:“如果未来真正的已经被改变,我真诚地希望,当我从那个门走过去后,雾岭没有发生第二次战争,我能和你,在二十三年后真正地相遇。”
路奉秋无意识地皱眉,好像梦见了什么麻烦事,随后翻了个身。
第二天清晨当路奉秋从床上醒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没换衣服,直接倒床上睡了一宿。由于姿势过于随性,导致此刻翻身起来,浑身酸痛无比。
他下意识去看了一眼放在床头柜的玉石——手绢盖在上面,很完美。
“阿归?”
空荡的房间回响起他这下意识随意喊的声音,没有人应答。路奉秋从床上下来,就上鞋子,顺眼就看见门缝边似乎塞着个白色的薄片。
一只脚的鞋跟穿稳,另一只半拖着,他三步并两步跳了过去,又回到床边坐下。
“信?”路奉秋三两下拆开那封面,生疏而又小巧的字体写着:“路奉秋启”。
再摊开,里面的内容简洁明了,虽然没有落款,不过大致也能心里有数了。
“想约我见面就说嘛,还专门写封信来。”信纸被他摆到桌上摊好,路奉秋穿好鞋子和衣服,申安在外面敲了他的门。
“公子。”申安在路家还是不敢直呼其名,“老爷喊你去吃早饭了。”
“你进来吧。”外面的人推门进来,路奉秋问,“你昨晚睡得可好?”
“还不错。”申安局促地笑笑。
“你们,有没有谁注意到昨天有人在我房门口徘徊?”
申安吃了一惊,“有贼人?”
“不是不是……”路奉秋笑着摇摇头,“我就是一问,你看这不——”他指着桌上的信件。
“也不知道是谁给我寄信传情呢。”
阿归在玉石里翻了个白眼。
“我没注意到哦。”申安回答他。
“没注意就肯定是家里的人送的了。”路奉秋说,“走,找她去。”
“早餐!”申安提醒他道。
“哦。”路奉秋的步子往另一个方向缩了一点,“好吧,我带点吃的就去赴约去。”
——
鸡毛掸子扫在架子上,少女抓了一摞书,从上面搬到桌上。搬运的过程中,一只手托住那叠书,把茉瑙丝吓得一抖,零零碎碎的书本撒了一地。
“你——”
她扭过头,看见路奉秋无辜的表情。
“对不起对不起,我以为能帮着你拿点,不知道帮了倒忙。”他把手上用竹篮装好的包点放在桌上,低下身子来帮她把掉在地上的书捡起来。
茉瑙丝看着他,一时间神情有点复杂。
“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既然始终介意刚拿公主的身份,那为什么还要三番四次的过来骚扰?
茉瑙丝的语气一上来就不善,路奉秋懵了。可他转念一想,“你最近……心情不好?是不是……那几天了?”他抬起眼睛,小心翼翼地问。
他一开始并不理解,为什么茉瑙丝那天晚上心情这么低落,甚至可以说是古怪。后来才想起他奶奶原来曾经告诉过他的:
女孩每个月都会有几天身体非常不舒服,所以心情也会特别地不好,男孩不会有这样的经历,但要学会体谅。
“大出血……是不是很痛?我要是什么地方说的不对做得不好,你就告诉我。”
茉瑙丝修长的脖颈轻轻一顿,转过来看着路奉秋诚恳的脸,心中的牢骚和疑问也被哭笑不得而冲淡。
“我没有……算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和你解释。”
穿回过去给亲爹开挂提示您:看后求收藏(同创文学网http://www.tcwxx.com),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