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洛阳纸贵上

因为这几首诗词，都是在表达疏狂自由、不想受世俗名利羁绊的志向。

这倒也算了，自古以来，喜欢隐居而不喜欢当官的名士也不少，大名鼎鼎的陶渊明、竹林七贤，就都是这种人。

唐朝的隐士更多，虽然其中绝大多数都是沽名钓誉的，但李渊也不是容不下这种人。

气人的是，宁书成这些诗词在表达自己志向的同时，还暗含着讽刺朝堂和皇帝的意思！

比如第一首，看似在说人生命运无常、世事不能尽如人意。但“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这句，分明就是化用自一个注明的典故——“道不行，乘桴浮于海”！

这是孔子的话。意思是说如果世道黑暗，我的主张得不到重用的话，那我宁愿乘独木舟犯险出海，也绝不同流合污！

宁书成用这个典故，不就是讽刺李渊是昏君、在他治理下的大唐世道黑暗不得人心，让他这样的大才子都无法施展抱负吗？还有那句“弃我去者不可留”，也像是在抱怨皇帝对他的贬斥。

太气人了！

第二首更嚣张，“黄金殿上，偶失圣君望。”看似是说错在他自己，让圣君失望了。但加上“明代暂遗贤”，不分明就是在说反话？

真要是圣明的帝君、开明的朝代，会让贤人被遗漏得不到重用吗？

“未遂风云便，争不恣狂荡。”这句跟第一首的意思差不多，但更加无耻和嚣张，上一首还只是说人生不如意就散发弄扁舟，这个则干脆就要偎红倚翠、眠花宿柳，狂荡不羁的笑对人间！

还说自己就算是一介白衣平民，也比朝堂卿相都厉害！

当真是……狂得可以！！

第三首再次自称白衣卿相。还有那句“不求人富贵，人须求我文章。”看似在说什么文章诗词，但也能理解成是在对皇帝说——想拿荣华富贵高官厚禄来约束我？没门！老子靠诗词文章就能一辈子潇洒！

……

看完太监带回的这些诗词，李渊直气得嘴唇哆嗦，口中连声叱骂：“猖狂！猖狂！当真是猖狂之极……猖狂！”

瞧把皇上气得，连别的词儿都想不出来了，来来回回只会一个“猖狂”。

下面的大臣们大气都不敢出，但却都低着头互相递眼色，用眼神在彼此沟通。虽然那些诗词才刚传入李渊手中，大臣们根本就没看到，但他们却显然已经知道了上面内容，而且还知道诗词背后的故事！

大概李渊都想不到，在他看到那些诗文之前，下面的文武大臣们却先他一步就知道了！

而告诉他们的也不是别个，正是被李渊依为心腹的那些太监！

自古伴君如伴虎，大臣们为了避免被动，买通皇帝身边人打听消息很常见。但像李渊这样，身边人都被渗透成筛子，让皇帝得知消息比大臣还晚的情况也不多见。

只能说，他真的只是个庸碌之君。

“来呀，传我旨意，把蓝田伯给我捉……”

“皇上息怒！”

“陛下！”

“老臣有话要说！”

李渊才刚要吩咐捉拿宁书成，下面立刻站出来三个大臣，搞得他措手不及。

一看，竟然是程咬金、长孙无忌、郑元俦三人。

这三人，一个打天下的功勋猛将，一个治国安邦的肱股之臣，一个是料理番邦外夷的天下第一谋士。

三人一起出面，李渊也不能不给面子——哪怕他这会儿正满腔怒火，只想把宁书成千刀万剐凌迟处死！

最终，在三人的连连劝说之下，李渊也只能忍着不快，降低了对宁书成的处置。原本想置以死罪的，最后变成了降爵：由开国伯爵降为开国男爵，也就是由“正四品上”降到了“从五品上”，连降四级！”

还有，罚宁书成终生不得再入朝为官！

在经济商业不发达的唐朝，要想出人头地，几乎就只有当官这一条路。所以这个处罚就等于断了宁书成一辈子前途，不可谓不重。

但这也不能全怪李渊，用他的话说就是：“那厮不是要‘偎红倚翠、浅斟低唱’，甘做白衣吗？朕就由他！”

是那小子自己要求的，朕只是满足你的要求，这不能算是惩罚吧？那小子还该感谢朕才对……

程咬金和郑元俦面面相觑，都无话可说。长孙无忌虽然还在坚持求情，但孤掌难鸣，很快也只能作罢。于是最终的处置就这么定了下来。

“好在处罚虽重，却也保住了那小子性命，爵位也没有完全被削光，也算对得起我家小子的恳求了吧？”长孙无忌心中思忖。

原来是长孙冲听说那些诗词后，就知道要坏事，赶忙派人委托父亲替宁书成求情的。而程咬金和郑元俦，也都是因为程处嗣和郑仁寿和宁书成的关系而帮忙。

……

无论古今，再没比八卦传播速度更快的东西。而朝堂上的事情，作为天底下最大的八卦，无论传播速度还是范围，都是无与伦比的！

不到两个时辰，早朝上的事就传遍了长安城，并在迅速向东都、向全国各地传播！

而古今百姓又有个共同点——同情弱者、讨厌强权。除极少数人骂宁书成太狂妄外，绝大部分民众，都把他给当成了英雄！

一个个青楼楚馆里，刚学会之前几首闺怨词的歌妓们，急忙忙又开始传唱“抽刀断水水更流”、“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我不求人富贵人须求我文章”……

“白衣卿相”之名响彻天下，从此就代替了春江公子，成了世人对宁书成的最新雅称！

无数歌妓优伶、怀春少女，把宁书成当做梦中情人一般，翘首期盼他对自己清颜一顾。如果宁书成再肯做一首词给她们，那她们就在无所求，甘愿把心儿交给她，随他一生漂泊都绝无怨言！

可大家都知道，这位当今的天下第一风流才子，已经被无道昏君禁止踏入长安城了——对，因为对宁书成的喜欢和同情，李渊在民众心里已经成了昏君。

最后，长安城里数十个名妓，竟不辞辛苦跑去了洛阳，只为见宁书成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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