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肃城怪事

“师傅…我怎么感觉门外有动静…”付洪志是个刚踏入刑警工作的警校大学生，胆量还没经过多长时间的锻炼，他对于周遭细微动静都异常敏感。相比于身材高瘦、略显青涩的付洪志，李一华已四十多岁，身材魁梧且皮肤黝黑，一般扒手混混见到都得绕道三分。

“什么？”李一华顺着付洪志手指的方位看向门外，他似乎也听到了高跟鞋清脆踱步的声响。

“咚咚—咚—”

敲门声清晰地进入三人耳中，紧接着传来轻柔的女声：“东泯在家吗？我…我找张东泯…”

露出惊讶的神色，敲门声也惊扰到屋内照看儿子的赵沉绣，她步履缓慢地站起身走出卧室：“这个时候谁会找过来？儒海…东泯感觉快不行了…”张儒海对于自己的妻子并无太多感情，他觉得儿子的教育和健康成这样，赵沉绣应该负很大一部分责任。

原本他二十多岁时在朱桥庄已有发妻，共同生活生育一儿，奈何战乱年代大多数人都妻离子散，他也与发妻失去了联络。后来地下工作结束，上级组织给他在肃城安排了妻子赵沉绣与警察的工作，但中途出了场事故伤到左腿，只能自学考入法院工作。

赵沉绣空有一副年轻皮囊，不识字更不懂得教育儿女，家里上下四儿两女，性子养得都是精致利己主义，借助张儒海的势头在司法机关和商界各自为王，每逢年关的家庭聚会都会演变为僵硬尴尬的闹剧。现在赵沉绣也迈入七十岁大关，老年斑与静脉曲张形成的衰老特征布满全身，张儒海和她更是缺乏沟通。

“去看看是谁。”

赵沉绣忽略掉庭院里站着的李付师徒二人，神情疲惫地走向大门处，她从门缝里瞥见一位身材矮小、瘦弱、皮肤白皙的漂亮女孩。

“你是谁家的姑娘，找我们家东泯有什么事情？”赵沉绣拉开门，身体挡在女孩面前没有让她进门的意思。上下打量一番，估摸面前的姑娘顶多十七八岁的样子。

“我…”女孩双手紧握在两侧，声音细小，见到屋内还有其他人很是拘谨，话反反复复半天也没有说出口。

“你先让她进来，堵在门口被别人看到了怎么办？”张儒海一把拉过赵沉绣，顺手将门关紧：“我是张东泯的父亲张儒海，小姑娘你别紧张，有什么事直接说吧。”

“伯父…我是张东泯的女朋友，上周查出来怀孕，他不愿意要就跑掉了。可是…我父母不同意我打掉，让我来找他。人家说他生病了…怎么生病了啊，上周不还好好的嘛…可是他不想要这个孩子故意撒的谎…”

这番话让张儒海又羞又愧，他仿佛看到年轻时的发妻找自己质问的模样，人越老越容易对年轻时犯的错误懊悔。他看到赵沉绣脸色阴沉，有种被别人当面揭短后恼羞成怒的意思，只能先一步说：“东泯确实生了重病，如果他能熬过去，这孩子我们张家肯定要。只是万一他熬不过几天，也不想让你年纪轻轻就守寡了。你叫什么？”

“我叫孙吕，旗县人，不过长大了就搬到肃城生活，和东泯是银杏山庄售楼部的同事。我能见见他吗？”

家中本来儿女就多，又横空出来个孙子辈，赵沉绣只觉得心生烦闷。“你怀的是男娃女娃？”她单刀直入主题。

孙吕低下头咬着嘴唇：“女…女娃…”

张儒海严厉地呵斥了一声：“我们是党员家庭，不搞男女区别这一套。男娃女娃都一样，加上小孙女家里就有七朵金花了。”

“我说什么了吗？你看你嗷一嗓子，你儿子干的好事你自己处理去吧！”赵沉绣气得坐在一旁的凉椅上，不再说话。

“小吕，东泯在卧室里躺着…但你要有思想准备，他现在情况特别差。”

“好…我看看他。”孙吕还没踏进卧室，消毒水和类似尸腐的臭味就让她忍不住掉眼泪，当见到近乎奄奄一息的张东泯时，瞬间蹲坐在地上哭起来。

李一华吓得过去搀扶，边安抚道：“姑娘哎，起来起来，你这怀着孕不能坐地上。”

“他咋这样了…可是喝酒把肝喝坏了，我叫他不要喝酒，不要和人打架，不要熬夜赌钱…就是不听…”孙吕近乎崩溃地瘫在地上两腿发软，被李一华和付洪志搀扶着缓缓起身，坐在床边。

果然，张东泯和鲍昌的病状如出一辙，他整个人就剩下鼻孔和嘴唇可以微微抖动，其他部位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儒海兄，你说这是什么我们不知道的疫病，还是人为的？神婆应该没有撒谎。”

张儒海倚着墙壁静默不语，放任孙吕发泄似得哭了一阵，然后自顾自地在家中的保险柜里翻找。

“你们上次见面是什么时候？”李一华开启询问环节，付洪志一看师傅起了范，只能掏出腰包中的笔记本认真做起记录。

“上周二…他在我俩租的房子里藏了个朋友，那人鬼鬼祟祟不像什么正经人，外号叫宝财。我和他闹了脾气搬回娘家住了，他也没和我联系，直到我身体不适去了医院检查出怀孕，家里人逼我来找他，才知道东泯生病了。”

“当时他身体健康吗？宝财家住在哪你可知道？”

“健康得很，还在KTV里和其他人打架了。那个宝财的真名和住址我都不知道，但我听他说这个人犯了事，警察一直在抓他…这种人藏在家里我受不了。”

“洪志，等回警局你调一下最近通缉的男性嫌疑犯，整理下资料样貌，给这位姑娘辨识一下。”这真是蝴蝶效应，一环套一环，李一华没想到张儒海的小儿子居然这么叛逆，明着将嫌疑犯藏在自己家里。

那边的张儒海终于像找到了什么，直起身子拿出一个笔记，他递给李一华：“一华，这是我三十年前最后的案子，当时的死者也是东泯这样，骨瘦如柴，跟被吸了精气一般。那时我还比较年轻，遇到这种离奇的事情后每晚做噩梦，到最后这个案子也是按照自然死亡处理的。”

“怪不得，我就说你当时在警队表现那么出色，为什么会突然离队转行法院工作…可是冥婚那事，难不成也是真的？”

张儒海重重地叹了口气，悲痛欲绝地看着床上的儿子，他摇摇头：“孙吕太年轻了，还有无比美好的未来，怎么能给这臭小子陪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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