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宣讲新思想

二月初五，献忠和石蒜抵达平江府人口部。一段时间不在，献忠很高兴看到，吏部搅起的那些麻烦已经过去，办公室里已经恢复如常了。

不过他没什么空档可以休息，由于帝国最近发生了一些不能提的事，上级要求各地加强思想教育。人口部官员也要组织去蒙养学校、府学县学、私塾和书院宣讲。

不久前还在说刀剃一人头，胜读十年书，但能用刀给别人剃头的还是少，在帝国，读书、考试、做官，基本上是唯一一条出路。考试的规模每年都在扩大，无穷无尽的人投入到科举考试中，现在的竞争已经达到了一个空前激烈、令人难以忍受的地步。科举考试也成为维护帝国稳定的重要法宝。

不亲自到官学里去，是感受不到那种疯狂和荒诞的。不巧的是，献忠被派到府学宣讲，那里很多人的年龄比他还要大。这是考虑到，献忠的思想不能保证是完全忠诚的，这对于蒙养学堂的小孩来说危害巨大。年龄大的人，则没那么容易受到侵蚀。

而且，与他搭伙的人还是柠檬。他礼貌地和献忠打招呼，之后就没讲什么话。话不投机半句多。

教室里坐满了读书人，会试马上要举行，他们正在加紧备战。看到两个人口部的官员进来，他们只抬头看了一下，就又把头低下去了。有几个人看到献忠是女子，还略显惊讶地多抬了一会头；当他们发现是柠檬主讲的时候，就又把头低下去了。

“别写了。”柠檬发现没人听他讲话，敲了敲讲台。

坐在讲台下面正前方的两个人不情愿地停笔，一个人手撑着下巴望着面前的书堆；另一个人手托着脸颊，不写字，但是看着桌上的本子，心里默默地演绎，不时还偷偷翻一页。

“我讲的东西很重要。读书要先学会做人。”柠檬又强调。

又有几个人停笔，不悦地看着柠檬。一看就知道他们想说什么。扯什么淡，我听你讲话，你保送我进士么？我们没有好爹娘，就只能考试啊。

搞笑，这种考试制度下面，哪还有什么爱国可言——所有一切，无非分数和功名利禄罢了。献忠会心一笑。突然他发现，由于他不小心靠在黑板上，他的长发全被粉笔灰沾染成白色了。他赶紧起身拍了拍头发。这下好多人抬头，柠檬于是开始讲话。

柠檬要宣讲十诫十谕、爱国主义，以及从程朱理学的理论角度，论证帝国的正确。其实，他哪有那些读书人懂程朱理学，纯粹是班门弄斧、张冠李戴罢了。

程朱理学不是那么好懂的，如果真的弄懂了，是有点水平的。程朱理学的思辨性很强，里面也有好的东西，不过目前用来治国的程朱理学，也就是“鼎祯理学”，就是另外一个样子了。帝国也不希望一般人太懂程朱理学，那样不利于上面随意解释，臣民还可能用程朱理学反对程朱理学，危害无穷。

有人听着听着睡着了。他们平常没机会睡得这么沉，也许这就是宣讲给他们带来的福音。

“献忠，你讲两句？”柠檬讲了四十分钟。

“我吗？额…”

“还有五分钟。”

“行吧…”

他掏出稿子。

**，拿错了，那是我在吏部过境后写的那个反省。

“我拿错稿了！——”他回头小声跟柠檬说。

“啊？”柠檬惊讶于他的不靠谱。

这时，人口部的上级官员从窗外走过，他正在巡查各教室的宣讲情况。他望向讲台上的目光十分凶狠，献忠赶紧回正身子，一只手按在讲台上，另一只手悬空，开始他的讲话。

嘴边没话，但是领导正在窗外！啊，背一下十诫十谕吧！

“坚持皇帝的领导。……坚持克己复礼。……坚持闭关锁国。……坚持胸怀九州万方。……”他把语调拖得比较慢，“十谕”的顺序也不对，不过影响不大。一会之后，领导走开去下一个教室了。

一些读书人饶有兴致地看他逢场作戏。献忠松了一口气，结果一下子把剩下的十谕忘光了。“额，各位，我拿错稿了。还有几分钟，你们就自己接着做题吧。不过，我可以说句实在话。”

柠檬警觉地看向献忠，担心他要说些碰都不能碰的话题。

献忠把背上背的苗刀抽出来，当时技惊四座。“闻闻，这上面都是血腥味。洗都洗不掉。”献忠抚摸刀身，“所以，莫谈国事。爱国就对了。”

“必须爱国！”“必须莫谈国事！”“哈哈哈哈！”台下有人叫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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