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旨入宫（四）

何为自作孽？

上巳节一顿大宴回来，我趴在朝夕龚锦缎铺就的软榻上，手指摩挲着滑腻的锦缎，格外想念青吾山下那张粗布硬邦邦的小床

以前在青吾山穿的衣裳是粗麻的，吃的饭菜是见不着多少荤腥的，虽然不比宫里锦衣玉食，但起码日子过得很是舒心

我原先不知道宫里最不缺的就是人，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有好几双眼睛时刻盯着你，他们是走到哪跟到哪，还自以为行踪隐秘，对方压根就发现不了

我此刻就面临着这样尴尬的情况，本是闲来无事，带着万珠游御花园，谁曾想前前后后藏了五六个人，到底是拆穿还是不拆穿？这是一个问题

万珠正专心致志的替我将批次上的袋子系紧，这两天的天气乍暖还寒春深太过单薄，少不得多被几件衣裳取暖，我临出门时没看清楚，随手扯了一件肃静鞋的，谁成想撤一会儿粉红的裙裙配了件嫩绿色的披风远着实有些扎眼

这下子洲遭盯梢的人，有些沉不住气，想来他们都是宫里当差的，难免平日里互相熟识，一时间窃窃私语声，从眼角的树梢底下传到我耳朵里，虽听得不真切，但也能猜到他们在议论什么

那窃窃私语声不绝于耳，让我们忍无可忍，于是，我扯了扯万珠的袖子

花团（我）：你去把那几人叫来，让他们别鬼鬼祟祟的，有什么话直接跟我说

万珠去了，不多时好几个缩头缩脑的人齐刷刷跪在我歇脚的凉亭底下，我仔细看那一排人里，依稀还有身子打着颤的，估摸是很惧怕我

我有些头痛，招招手，让他们走到我跟前来

花团（我）：你们在宫里当差不容易，前前后后跟了我这么多天冷，风里受着冻，确实辛苦

花团（我）：若说你们的主子想让你们来打听什么，偷偷摸摸的看着，不如直接来问我，这下子我也省心，你们也省力，咱们皆大欢喜

他们许是没有料到我如此通情达理，好几个人听后，还惊讶地抬头瞅瞅我，又迅速低下头去，但始终没人说话

我琢磨着宫里大大小小的事，早晚都能传到皇上耳朵里，他上回把我架上太子妃的高位，说的是清无民风淳朴，我自幼长在那里，更能辅佐将来的太子，未来的皇帝治理天下

那索性我就把自己的名声作践，让皇上知道我根本不是做太子妃的人选，反正当初说定太子妃，不过是大宴上一句口头戏言，说不定等皇上知晓了我的脾性就能收回成命呢

花团（我）：你们不敢问，不打紧，我自个儿说既然要说，索性就说的尽兴些

花团（我）：我这人的喜好不多，吃，要鱼翅燕窝山珍海味，穿，要绫罗绸缎金丝玉锦，而且特别俗，就喜欢金银珠宝珊瑚玛瑙什么的，越是金光闪闪，富贵无边的越好

花团（我）：要是你们主子想送见面礼，寻常小手帕小香囊就不要拿出手了，我看不上，玉佩手镯的太小气，要是能送个金山银山的。最好这些你们可得记牢了

底下一排人听得战战兢兢，我心满意足地挥挥手放他们各回各宫，趁热乎传话去了

万珠在一旁忧心地看着我

万珠：小主子，这些话不出一个时辰，宫廷上下都能知晓……

我笑了笑

花团（我）：都知道才好走，咱们回潮汐宫等着收礼去

宫里的风吹得最快

我才从御花园里出来，穿过几个连廊回潮汐宫就已经有人候在门口捧着凌罗绸缎燕窝鱼翅，并把一米多长的玉如意送礼来了

好几个托盘，从我面前一字排开，我伸手从头到尾摸了一遍那些托盘，做出十分欢喜的神情

花团（我）：这礼太贵重了，我实在受之有愧

大宫女屈膝一礼

宫女：小主子客气，这是我家娘娘一番心意，请小主子笑纳

既然如此，我却之不恭，含笑叫万珠收了，大宫女出门，不多时，各个送礼的宫人就从我门前鱼贯而入，排起了长龙

鸡蛋大的东珠，鹅蛋大的夜明珠，两人合抱的珊瑚树，各式各样的稀奇玩意，把潮汐宫的库房堆了个满满当当

万珠忙着清点寄党里里外外指挥工人挪腾地方，我则乐的清闲在潮汐宫院子里的白果树下煮起了杏仁茶，约么一会儿功夫住在我隔壁的紫烟宫的储良缘，得知了消息，亲自带人气势汹汹的挑衅来了

宫人在门外通报，我捧着茶，一边暖手一边跟万珠说

花团（我）：你猜的不错，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宫中一贯是这样，不是你的风头盖过了我的，就是我的风头盖过了你的，原先这宫里除了嫔妃就是皇子，皇上膝下没有女儿论宠爱，良缘郡主是独一份的，可如今却多了个我，又是皇上亲定的太子妃人选，一是着手可热，风头无量，可不就招惹了他

眼下我十分乖巧的叫一声郡主姐姐，褚良缘拿眼角撇了撇，我大概觉得我是乡野出身上不得台面当头一句话，中我七寸

储良缘：团儿妹妹，既然是零陵王家的嫡女，想必琴棋书画样样都是拔尖的，不如你我切磋一番也好，叫姐姐看看妹妹的好本事

这话音刚落下，掷地有声，容不得反驳，但其实我的内心是拒绝的

原先我爹觉得娴雅内敛才是女子之德，一连带我拜了八个师傅，奈何拿笔杆子这活计不适合我，先贤里法，尤其让人一听就要打瞌睡，至于乐器，但凡带咸的不出三日就被我弹断了，不带弦的乐器吹奏起来，更是磨人耳朵

不等我提出异议，李月师傅们先受不住了，最后第八位师傅抖着胡子跟我爹说，女子无才便是德

我爹，实实在在是觉得我令人扼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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