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有罪（十二）

黄沙扑面，关山赫然在眼前。边境常年刮风，吹得人灰头土脸。苏怀一勒马绳，遥望那方土地，终只是垂下眼眸。

就在几天前，他着手打算前往秒纱一探究竟时，怎料一道圣旨，派他马不停蹄，前往关山守城。

他心中自是知道的，此番守城不过是幌子，皇上心里怎么想，他清楚得很。

此刻，黄沙依旧覆盖了来时路，却覆盖不了他跳跃的思绪。

皇上，姝白，他的父亲，这几人必定谋划了什么，而其中竟还有皇后参与。

他微眯眼望向一处，怎么也想不通。

皇后向来深居简入，极少掺杂是非，此番竟让姝白前往，免不了两个原因，一来是真心疼女儿，安排了姝白去，二来是皇后知道了什么，并且派姝白前去。

“如若是后者……”苏怀眼中掠过狠厉，那抹狠厉看得人胆战心惊，只是不一会儿就被黄沙掩盖，看不清楚。

“少将军”小四几步小跑了过来，脸上还有些脏，显然是寻他多时。

“少将军可让我好找”在边境，小四称他为少将军，这是苏父一早定下来的规矩。

小四也是怕苏父怕得很，一见着就不由哆嗦，那么多年来，这毛病硬是没改回去。

“何事如此急躁？”他坐在马上，少年独有的英姿让人过目不忘，特别是一双眼眸，看人时总漫不经心，但就是看得人怦然心动。

小四一个晃神，下意识低头，才开口禀告：“少将军，大将军他找你”

“他来了？”不可察觉的皱了眉头。其实他不想见那个人，见那个与他有血缘关系的男人。

苏怀口吻有些不耐，问道：“可知找我何事？”

他不喜欢这样的父亲，天下人也不喜欢这样的将军。只因苏大将军名扬天下，却也为天下人忌讳。

因苏大将军手段残忍，为人阴险，大家尊称他为将军，却没人觉得他是英雄。

大抵也有先入为主的概念在其中，前已有慕将军为人敬仰了，这后有苏将军，就显得不稀奇。

苏怀也时常这样想，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他的父亲要这般对慕家，如若真是这样……

他忽而冷笑：“找我必定没有好事”

“那少将军还回不回？”小四忙开口问道。

“回！我若是不回，估计你得遭殃，驾！”苏怀夹紧马肚子，手中长鞭一挥，已是策马黄沙之上。

小四只觉被呛得厉害，等抬头，早已看不见他人影。

“少将军！”眼前只有黄沙，小四立在原地，想着那句“估计你得遭殃”，心里不由美滋滋的。

他的少爷，其实还是会关心人的嘛。

小四想着想着，也不知想起了什么，竟忽而低头抽了一下鼻子，闷声道：“少爷，我对不起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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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山也没能困住你不成？”才进入帐中，苏怀便听到那人开口逼问。

他也不急，只是一副淡然模样，并不开口辩解。

“哑了不成！”苏将军总这样问，从小到大，只要苏怀一倔，他就这样吼，接而又是几十军杖等着伺候。

“到底叫我来是为何事？”反正向来是没好事的，苏怀懒懒抬眸，就见着那人气得直握拳。

“反天了你！”正是一脚踹过来时，不料竟被苏怀躲了过去，苏将军一惊，过后更气得直指他骂道：“看来，你对我很有成见！”

“岂敢！”这二字说得十分见外，他扬起头，说了声：“无要事我便回去了！”

“不许你去调查姝白！”苏将军干脆开门见山，直说了当。见他抬眸看了苏怀一眼，也不再说什么，父子二人竟如仇人，仿佛下一瞬就会拔剑相向。

“果然是你在暗中阻碍我”父子间已到针锋相对的地步，他上前一步，说道：“皇上，皇后，你，还有姝白，慕家果然好大的面子，值得你们这些大人物出手对付！”

“你懂什么！”两人距离不过一拳头，一样的眉目，一样的表情，都是不服输的人，就这样对峙着。“慕家本就犯了死罪”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这顶造反的帽子，你们倒是扣得得心应手！”他冷笑，继而说道：“呵，父亲以为，功高盖主只慕将军一人么？唇亡齿寒，你难道会看不透！”

“无知小儿，休得胡乱猜测。圣上英明，怎的会不分是非？”谁是，又是谁非？其中谁也看不透。苏将军板起一张脸，全无其他表情。

“是是非非，您比我清楚得多了。狼顾相如是，龙袍如是”慕家倒下，苏家就离得不远了。功高盖主四个字从来不是说说而已。他眼眸微阖，终是问出口：“父亲，就不能放下成见吗？古往今来，都是伴君如伴虎啊！”

“就好比弓箭吧……”苏将军抬头看他，仍是无比坚定的眼神：“开弓没有回头箭”

“这是要坐以待毙了？”苏怀微扬起嘴角的苦笑，忽而迷茫自己这般保家卫国究竟是图了什么。

“圣上他，总不会亏待我们父子，亏待我们苏家一门”苏将军还没讲完，便见着苏怀已转身出了营帐。

他看着那离去的背影，那眼神在那一瞬忽而就变了。

苏将军转过身面对地图，轻轻抚上那一寸寸土地，嘴角微微扬起。

几天后，苏怀又被召回了京城。原因极其简单，说是朝颜公主不舍驸马爷，求了皇上皇后去差了他回来，这事，便又水到渠成。

只不过回了京城，他又立马马不停蹄前往秒纱时，才发现秒纱一族已被秘密灭族，且无人生还……

那一刻，处在那片废墟上时，他只觉得背脊一凉，竟觉此处比关山的风还冷！

苏怀叹了声：“那么下一个，或许就是我们苏家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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