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香懒画峨眉春

盛祁南不久便出了征，这一走便是半月，可是回来的时候听说平定了西北地区，战役也大捷。他更加坐稳了太子的位子，可是他的马背上却多了一个人，是一个名叫忆之的女子，听说是他救回来的，整个京城都将此事传的沸沸扬扬。很多人还说什么盛王爷好福气，已有两房妻室如今这等美女定然是夫人了，传闻忆之很漂亮，巧目倩兮，美目盼兮，含苞待放，如弱柳扶风，又若风吹和絮，莲莲盈步，嫣然一笑，惊鸿一瞥。

果不其然，盛祁南刚把她接进来的第一天便封为夫人，下人们都唤她忆夫人。而她刚进来本该与我和连锦行礼，但是被盛祁南拒绝了说我会把病气过给她。只有初霁时不时地来看看我，我也好生招待那孩子，她喜欢我殿中的熏香还问我那是什么香，我说这叫凝露香。

其实凝露香是盛祁南喜欢的，不是我喜欢的，可我曾经记得他的喜好，一用便是多年，如今就成了习惯，轻易是改不掉的。我问着那淡淡的香气，似乎身上的疼痛也减了不少，连锦没再来过，也是因为盛祁南不让她出来这日子倒也过的无聊，更何况，也没多久了不是吗？

“姐姐，这是什么？”初霁在我的殿中翻来翻去，哪怕宫人们阻拦我说：“小孩子喜欢，你们不要管了罢。”他们才唯唯诺诺地住了口，我看见她手上那条满绣的发带，就是那条带着凤凰，也是我……第一次在王府过生辰他送我的，我不禁变了变眼色说：“不过是一条发带罢了。”

“好漂亮啊！”她拿在手上看来看去，甚是喜爱一般，但是后来仿佛又想到什么，又放了回去。我问她：“初霁喜欢吗？”

“嗯…喜欢，但是这是嫂嫂的，我不能拿走。”

我笑笑说：“来，你把它拿过来。”我让她转过去，把发带亲手缠在了她的脑后说：“初霁戴上真是漂亮，不像嫂嫂……已经容貌色衰了，不如就送给你！”

“这……嫂嫂，我不能要！”

“没事，就当替嫂嫂戴着吧，嫂嫂看见了也心生欢喜，你非不要的话就当嫂嫂借给你的，得还回来的好吗？”我当真喜爱这个孩子。

“真的吗！谢谢嫂嫂！”她一蹦一跳跑出了我的寝殿，到处都是她的笑语，而我却有点失落，我的确不必戴了，又有何用呢？如今的我，舞不能舞，也不必再装扮。我的生辰其实已经好几年没有过了，所有人都忘了，也包括我自己，也的确不必过，那只会让我记得那从前种种的虚幻景象，我倒宁可忘记。原来所有的一切都会变的，从前多喜欢的人，多喜欢的事都可以变，更何况誓言呢？本就是不堪一击的。

“王妃……您……”荷娘走过来，我知道她看见了那条发带。

我说：“无妨，随那孩子去吧。荷娘，扶我起来走走吧，天天躺着，也是累的。”

她轻轻嗯了一声，将我扶起来，但这一会儿我已经出了一身的汗，感觉衣服都被浸透了，我踏上鞋子，被慢慢慢慢搀扶到梳妆台，我闷哼一声，却让荷娘担心不少。“无妨无妨。”

我看见镜中面如枯槁的自己，头发也凌乱了不少，有其锁骨都已经高高地凸现出来，我摸着自己的眉眼竟不知自己是谁。

“荷娘，替我梳妆吧。”我看见镜中的荷娘似乎有些吃惊，但是立刻收气了表情，笑笑点了点头，她先用玫瑰水将我的头发梳开，又上了香油盘了起来，我说：“不必繁饰了，我这样子，也不知打扮给谁看。”她没说话，默默为我簪上一朵海棠，海棠的确妖艳，但只是微微一朵，也不算耀眼。鬓边海棠红，发为何人白？

我终于还是找了条淡蓝色的罗裙穿上，慢慢走出幽香殿，许是我很久没见到太阳了，净刺得我有些想要流泪，风吹过花草香，我看着那满池的荷花，一晃就这么多年了，荷娘仿佛在想什么，那样子竟然有些像我刚入府的时候一般，常常托着腮望着窗，可就连自己也不知道在寻思什么。

下人们看见我纷纷行礼，我笑着让他们都起来，荷娘牵着我慢慢逛了，我们路过花园，竟看见盛祁南的仪仗队，我不知怎的，净没有挪开脚步，我们站在花丛后偷偷往缝隙外看了，我看见他还如多年前一般玉树临风，还会发出朗声大笑，如今也都是为另一个女人，我和连锦终将只能等着容颜老去，我知道，忆之也终会变成一个可怜人，他的心性这般不定，我们亦没有什么办法。

我看见她穿着单薄，许是天气微微泛凉了，盛祁南将自己的披风脱下换在她的身上，他是那般温柔，眉眼弯弯的，好像也许久没看到他那般开心的笑了，他从树梢上摘下花别在她的发间，眼里溢出来的是满满的柔情和爱恋就像……许多年前对我和连锦一样，但也不一样，我看见她异常恭顺地对她说话，不像连锦最初那般落落大方，也不像我一样顽劣，到别有一番风情。她的眼如星子，泛出点点星光，如不小心流落在凡间的仙子，千万风情，那般年轻，那般美好，如同枝头上的鲜花总是想要开不败的。

我很小声地说：“我们走吧。”然后头也不回就走，还未走多少，便听到身后的脚步声。

“王妃这是要去哪儿，连新妹妹都不看看了？”那语气中充斥着讥讽和不耐，我本不想回头，可还是鬼使神差的回头了，我看见他身旁的娇小可人，比远看还要漂亮。

我已经不能再行礼了，我笑盈盈地说：“见过新妹妹了。”忆之也是很懂规矩，竟冲我行了个大礼，但是却被盛祁南扶了起来，她说：“妹妹有失远迎，姐姐病着，妹妹还未去看过，在此见过姐姐了。”可盛祁南却说：“何必这样呢？若她病气过给了你，我会心疼的。”他还宠溺地刮了刮她的鼻头，满眼的宠溺。其实我以为我已经不会心痛了，但那一刻我还是感觉心脏有些隐痛。

可忆之说：“王爷莫要这样说，忆之应该尽妾的本分。”

“忆之，别这样说，你的本分是照顾好本王。他斜眤着笑，丝毫不管我在旁边，我看见忆之的脸红到耳根子，甜甜地笑了，她低着头说：“王爷莫拿妾身打趣了！”我仿佛看见曾经的我和他，也是这般走在一起，只是我更大胆，口无遮拦的，他却说他喜欢我的口无遮拦，如今看来，不，从有变故开始我就知道那些都是唬人的谎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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