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疆十七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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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途

黎鸢同阿十回去时,恰巧正瞧见黎江独坐酒坊二楼亭阁兀自品茶,青衣微凌,仪态端的温润如玉自上乘,桃花眸瞬息微移,凝望到阁楼下的二人,眼底瞬时噙满了笑意。

斜阳若影,他一袭青衣,袖口的金丝缕金流边祥云纹都是异常的清晰,正所谓,“色若春华,清雅出尘。”

黎鸢莞尔,眸色清明,入内时便听见丝丝笙乐入耳,黎江正品茗聆听着这琴音,黎鸢凝视了他片刻,知晓他对这琴音正入迷,便不曾唤他,默默的坐在了一旁,静静的欣赏着这笙乐。

笙乐入耳,难免令人浮想翩翩,思绪万千,倒也瞧得出这奏曲之人是个精通音律的。

黎鸢亦是精通音律,尤善琵琶,但能让听后也不免称奇的却是少之又少,倒是不免让她有些感慨万千,“微雨洒园林,新晴好一寻。低风洗池面,斜日拆花心。暝助岚阴重,春添水色深。”

她方一说完,便听一旁的黎江轻笑一声,黎鸢有些狐疑,侧头望去,他正眉目含笑,眸色温和,“不如陶省事,犹抱有弦琴。””

忽而,冰泉冷涩弦凝绝,凝绝不通声暂歇,笙乐暂息,别有幽愁暗恨生,此时无声胜有声。一时琴音锋转,切切琴音似间关,呕哑嘲哳自下来,向前声,断曲,绝弦,但闻琴弦蹦裂音。

楼下一阵唏嘘,呕哑嘲哳,楼阁之上为雅座,多是喜静之人,黎鸢瞧着黎江为曲未尽而叹惋,默默的低头抿了口茶,淡淡道,“阿兄觉得这琴音如何?”

黎江淡笑着垂眸,掩抑思索,恬然依旧,“满庭诗境飘红叶,绕砌琴声滴暗泉。”

黎鸢凝视着窗棂之外的景色,突如其来的争执声却打断了二人的思绪,黎鸢蹙着眉,同黎江相视一眼后,望向了那两个争执的身影。

但见一华服加身的男子同另一年岁似是同他相仿的男子似是在争执着些什么,二楼雅座本就少,邻里交谈非是细心聆听便无法辨别,不过雅座临窗,着眼恰好能瞧见高楼之下人流密切的街道。

只是那二人的争执声大了些,以至于音传至此都格外的清晰。

其间一个年岁瞧着偏长的男子漫不经心的理了理绣了流云纹的袖子,墨色的衣衫,略偏深色的瞳孔盈满了戏谑的笑意,身影沉稳又带着些许的玩味,“也就你把她当个宝,如今人家思春了,跑到白云观修行会小情人去了,你还拿她当个宝。”

那着了青衣的男子面庞瞧着尚且有些稚嫩,许是未过弱冠之年的缘故,生气时直气的跺脚,憋了很久才愤愤道,“我说了,她不是那样的人,”话到一半,他听了声,义正言辞的纠正着,“反倒是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污蔑人。”

争执声愈发的大,墨衣男子不怒反笑,只是眼底的讥讽之意尤甚,冰凉的薄唇勾了勾,颇有些无所谓的开口,“是呢,那也比你捡旁人的破鞋来的好。”

漫不经心的笑意,以及那似有若无的讥讽,无论是哪一种,都足矣令人愤恨。

“你够了,她不过是失了双亲,需要找个清静地方好生安息一段时日罢了,”他说着,气息混乱,显然是气急了。

黎鸢被这争执声吵得有些头疼,随手放下手中的茶杯,空气中弥漫着雨后泥土的气息,她颇是无奈的抬起手按了按太阳穴,此刻那儿正隐隐作痛。

黎江闷不吭声的凝视了她半晌,风吹过枯零的枝,发出细微的轻音,忽而,争执的闹剧似是结束了般,四下寂静,静的没有任何的响动,偌大的天地似也在此刻凝结。

窸窸窣窣,耳畔响起细碎响动,紧接着,茶杯落地碎成瓷片的动静传来,紧接着是男子气结的声音,“你若是再污蔑她,我权当没你这个兄弟。”

二人便又是一番争执,那墨衣男子愤愤的甩袖离去,只剩下那青衣的男子独自一人坐于木椅上哭的声泪俱下,口中时不时的一句“李小姐”“阿沅”之类的话。

黎鸢有些烦躁,擦了擦额角的细汗,感受着好不容易环境自嘈杂渐渐变得安静后,本以为可以清静片刻,转而这四周便又充斥着鬼哭狼嚎的无奈和烦躁。

黎江淡淡的抿了口茶,垂眸思索着什么,转而见他起身振了振衣衫,风度翩翩亦不为过,他走上前去,轻笑着咳嗽两声,声若清风明月破晓般清朗,“公子可是在为李小姐哭诉,小生家中尚且同李家有些生意上的往来,无疑听了公子的话,不知公子可否告知一二?”

黎鸢正望向窗棂之外,散碎的目光倒影着斜阳透过散叶的模样,风撩起她的碎发,闻言她半侧过身子,望着黎江的目光不见丝毫的意外。

光影斑驳,黎江带着浅浅的笑意,眸中的神色平静,却总给人以一种他眼底似是藏着些什么的感觉,他站在离窗不远处,一面背阴,一面向阳。

那人一听黎江说自己同李家有些渊源,忙抬起手胡乱的拭去脸上的泪,声音有些哽咽却偏要强颜欢笑道,“小生姓秦,名明,齐鲁人士,”说着还不忘同黎江行了拜礼。

这往来的路上也曾见过不少异族人,对此黎江也是见怪不怪了,大抵是瞧着此人确实无甚城府,便笑着回礼。

秦明神色带着悲伤,兀自叹了口气,语气中透着道不尽的悲凉,“我同李家小姐本有婚约在身,小生家中也算得殷实,这原是一桩不错的亲事,熟料…”他垂了垂眼睑,似是在极力压制着自己的情绪。

黎江似是察觉到秦明的情绪有些不大对劲,儒雅俊美的脸上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寒意,偏生还温和而平静的道,“若是公子不愿告知,小生定也不会为难公子。”

秦明连连摇头,整理好自己的情绪,有些失落道,“李小姐原是李老爷从人贩子手中买下的,当亲生女儿养乐多年,人家她的生母回来了,她便应是要同其离去,李老爷和夫人一时间受不了刺激便双双自缢了。”

黎江同秦明二人交谈正欢,黎鸢却不紧不慢的起身,目光幽幽然的望了正在交谈的二人,对此,早已漠然。

只是走下楼时,她隐隐约约似是听到黎江意有所指的说着“看来还是要去一趟白云观才能知晓一切了。”

黎鸢离了二楼的雅座,大厅之内人声嘈杂不休,黎鸢默默的走着并不打算搭理,却无意间注意到一个角落处的两道身影,女子抱着琴被一个男子所围堵着,进退两难。

这几日都是雨天,时而瓢泼时而细密,地间也总是湿漉漉的,今日好不容易停了雨,难得有些许的暖气,她本不欲管着档子闲事,但瞅着那女子,蓦然间忆起是前些日子里见过的那位。

而在不远处,是一个同她体型相近的女子,纤瘦玲珑的雪白娇躯微颤,似是向上前去帮忙,却怎么也不敢上去,温润如玉的食指绞着手绢干着急着。

黎鸢默默的看着,少女惊慌颤栗的身影倒映在瞳孔中,她倒是没有多大的反应,大抵是这种场景见得多了,也就对此麻木了,只是不知为何……她总觉得那怀琴不语的女子似乎总在似有若无的朝她这个方向望来,是错觉吗……

黎鸢眸子很清,头有些昏昏沉沉的,她望向那个角落时的目光平静而复杂,沉吟片刻,她还是决定让阿十去帮一下那个姑娘。

阿十不语,左手执剑立于人群中,微冷的目光一直落在瑟缩躲藏的少女身上,又移到那遮眼环琴的少女身上,意味深长,却还是听了黎鸢的话,上前赶走了那恶贼。

黎鸢淡淡的冲阿十点了点头,示意他可以走了。

阿十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静若寒潭的眸子,眸色漆黑如墨,所有的情绪如同石沉大海,深藏在墨色的深海中,不曾展露分毫,自始至终都是无语,他默默的走到了黎鸢身旁。

二人正欲离去,身后便传来了女子清冷而平和的声音,“姑娘,多谢。”

黎鸢淡淡的冲她点了点头,疏离而温婉,杏眸中的情绪有些复杂,面上倒是平静,道了句“不必多谢”后便带着阿十离去。

带她们走后,那女子嘴角所噙着的那淡淡的笑意便也就散去了,意有所指的摇头叹息,幽幽然的开口,颇是有些警醒的韵味夹杂其间,“应钟,不可胡闹。”

应钟闻言,冷哼着侧过头,颇是不屑的冲着门外那二人离去的方向探去,慢悠悠的将手中的手绢收入袖子里,“阿姐,你这是何意,”她蹙着眉,容色姣好若芙蕖般清雅,雪肤花貌,风姿艳丽,偏偏说话的语气委实让人不喜,瞧着便不是个善茬。

女子不曾理她,只是自顾自的说着自己的话,“我说过,在外面你把你的性子给我收敛一些,不要太过分了。”说罢,便抱着琴离开了客栈。

应钟愤愤的跺着脚,却也不敢太过张扬引了旁人过多的注意,只得咬着牙跟了上去。

后来的几日里,这天也是时好时坏,时而细雨绵绵,时而大雨瓢泼,洋洋洒洒的雨正下着,难得近日以来的山路不曾在出过旁的岔子。

今日雨势不大,堵塞了多日的山路难得通了,黎江便带着黎鸢和一众随从准备过山道。

这一路上的行人多了些,碎石杂乱,踩上去时有些许的硌脚,黎鸢在旁伫立半晌才走直马车边,她有些犹豫,有些可笑的是,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在犹豫着些什么。

透过窗帘,黎鸢窥见兄长正在马车内翻阅书籍,她垂了垂眸,上了马车,黎江顺手取了一旁的油布着的糖酥递给她,“瞧你最近没什么胃口,尝尝吧。”

既然已无再会之期,何必期待相会之日,路途中她都没怎么说话,黎江摸束在幼妹头上的双鬟,叹了口气,“鸢儿,有心事?”

黎鸢微怔,白皙的皓腕轻移,藏在袖子下的手无措的扣着衣衫,心里慌的紧,面上强装镇定,“没有。”

她在撒谎,黎江很轻易的就能辨别出来,慢悠悠的放下书,眼里带着些许的探究,修长的手指挑开了她额间的碎发,那双微微垂下的明亮黑瞳清光潋滟的惑人,但是黎江知道,她心里有事,并且她似乎并不想让旁人知晓。

略略低头思量的片刻,蓦然一笑,“即是如此,你说没有,那便没有。”

黎江不曾追问,黎鸢却是暗自蹙了蹙眉。

到底是大族世家养出来的嫡子,再怎么温润如玉也绝非全然不谙世事之辈,更惘论黎氏族中也一直将其视作家主的继承人,自古世家家主皆掌控族中大事,若是让了旁的无能之辈平白坐了位,怕是迟早落个衰败。

他是黎江,是黎家的下一任家主,是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的江。

碧草青青,雀儿啼鸣,黎江递给黎鸢一个香囊,打开后,金桂落了一地,掬了一把金桂在手,馥郁的香气让黎鸢挑眉,忽的一阵反胃,她觉得有些恶心。

寻了个借口便下了马车,接触到外界新鲜空气时,难得的松了一口气,近日来她总觉得胃里难受,偏生又察觉不出旁的异样,有些旁的心思便也很快被她打消掉。

凝脂莹彻的肌肤上薄绯渐浓,柳眉凝蹙,望向远方时亦不知在想些什么。

黎江坐在马车内,慢慢悠悠的掀起珠帘的一角,黑亮的眸间浓沉如墨,垂着眼睑思索片刻,便松了手,望着手半开半掩的书,有些无奈的轻笑。

这小爷头大了,有自己的心上人和心事了,倒也是难得,不过……他忽的淡了笑意,有些意味不明的拧了拧眉。

好不容易缓了那股子的难受劲,她正欲回到马车上,目光微移,注意到了下方正在行路的一群行人。

这副场景让她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依稀尤记她初入苗疆的那日,似也是这般的人来人往,唯一不同的是,那时的她,是完整的、鲜活的,是个活生生的人,而她,是麻木的、不被接待的那个。

历史永远都是虚无的,从不需要任何的定义,它就像人的灵魂一样,真实而又虚无。

有的人灵魂存活于梦境,肉体麻木于现实,那叫“行尸走肉”,有的人灵魂与肉体都活于梦境,那是麻木腐朽的枯枝,是腐烂在落叶丛里枯草。

她有些恍惚,拢了拢衣衫,转身欲走,余光瞥见不远处正在玩耍的一个孩童,而就在他的西南方,一块巨石正滚落下来,但旁的人似乎都没有怎能注意。

眼瞧着那巨石就要砸向那孩童,黎鸢咬了咬牙,还是选择赌一把,冲上前去将那个孩子抱到一边,当众人反应过来时,黎鸢早已经抱着那个孩子倒在了地上。

有些刺骨的痛意蔓延,她咬了咬牙,缓缓的坐起身子,好在那个孩童没受什么伤,只是受了惊吓哭个不停。

那孩童的母亲跑过来连连道谢,黎鸢喘着气,并没有怎么伤着,只是倒下时扭伤了脚踝擦破了皮。

明晰的刺痛令她不由得蹙眉,黎江听到动静从马车上走了下来,见到这一幕,破是有些无奈,将人抱回马车上后便命人众人暂停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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