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疆十七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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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塞

这日夜里,从不留宿的楚离却莫名说要留下来,这个消息对于黎鸢而言,无疑是晴天霹雳,尚且未曾来得及问缘由,那人便自行出现在了她的房内。

二人四目相望却又相见寡言,陷在柔软如云端的布衾里,黎鸢焦急的揪着身下的布衾,对上楚离森然的目光,不禁后退了些。好在楚离并未碰她,二人和衣而睡,她也知趣的不过多作声,安静的进入梦乡。

半夜时分,身旁的人应是遭了梦魇,他紧闭双眸神情紧张,口中不时慌乱的呓语些什么,黎鸢倒也能捕捉到一些关键字眼,是些“娘亲”“不会了”之类的散碎字词。

黎鸢斜眼望着他的侧颜,淡淡的月光清冷而又朦胧,黎鸢忽觉鼻子一酸,身边人的呓呓痴语逐渐没了动静,黎鸢眉头渐舒,黑瞳中瞧不出任何的情绪,她似是正思索又似发愣。

须臾片刻的寂静,黎鸢轻轻摇了摇头,暗自叹息一一口气,罢了罢了……她眼见着楚离不安间的种种举动,竟也生了几分同情与疑惑。

黎鸢伸出手,欺霜赛雪的白在朦胧氤氲中的月华下显得格外白皙通透,根根血管更是清晰可见,她小心翼翼的替楚离掖好布衾,生怕一个不留神便惊扰了身旁的那位。

谁知她的手指不过匍一触及他被褥的边角,那人便陡然从枕下掏出一把匕首,随即将她推倒在床,右手掐上她白皙纤细的脖颈,将其死死制止住,黎鸢尚且未曾反应过来,面前这人已是将刀刃抵上了她的脖颈,在夜色中透着寒光的刀刃散发出凛冽的光泽。

黎鸢错愕的抬眸,迎上他狠戾且冰冷的目光,周围撒下一片凉薄之意。霎时因受吓而愣住,黎鸢不知该如何是好,右手附上他掐住自己的手,眼中的情绪复杂。

楚离冷着眼,居高临下的望着她,忽而间对上她的眼眸,那是对生的渴望,以及其他复杂的情绪在眼底交织着。

楚离忽觉一阵头痛,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跃然纸上,他故作镇定,可方才的梦魇却一遍又一遍回荡在脑海中,冲撞着他的每一根神经。

破旧的拆房内,四周是凛冽的寒风,呼呼直往衣服里灌,少年不安烦的动弹着,一声又一声唤着娘亲,企图让掐住自己脖子的女人恢复理智,女人腥红了眼,却并未停止手上的动作,终于,少年放弃了挣扎。

失落、不解、绝望都在眼底交织缠绕,他只能无声的哭泣,似濒死的野兽垂死前的低号,也不知是不是少年的呜咽声唤醒了女人的理智,她猛地松开手,瘫坐在地,大口的喘息着。

忽而又猛地将少年抱入怀中,不同的安抚着少年的情绪,又好似在对自己说一般,不停的在少年耳边低喃着:“你是我和他生的,他是爱我的,对,他爱我,他是绝对爱我的。”

从回忆中脱离开来,楚离抽出右手,额上青筋凸起,他不由得闭上眼,用食指不停的按压着太阳穴,企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无数次…他曾经无数次想要摆脱回忆的枷锁,也曾无数次想要逃离岁月的回忆与痕迹,每当午夜回梦,却总会汗水涔涔。

漠然许久,楚离缓缓睁开了眼,丹凤眼中透着薄凉,似在审视着什么,淡淡开口,“你做什么?”那什么很凉亦很冷,不咸不淡却莫名让人感到不寒而栗。

黎鸢属实是怕极了,散碎的美瞳中全是他破碎的身影,因为恐惧,她只能木讷的回应着,“我…我只是想替你掖好被褥…”

临近初夏,树间的蝉鸣叫个不停,楚离更觉心烦意乱,凝视了身下的人片刻,楚离起身掀开被褥后便走到了窗前。

难得获得自由,黎鸢大口的喘息着,双颊涨的通红,眼中的委屈氤氲,她何日里受过这等委屈?父母自她幼时便告诉她,女子亦可胜男儿,故而她读着四书五经,伦理之道,岂料这人压根就是丝毫不讲理得主,着实令人讨厌。

苍穹之上的望舒皎洁,楚离站在窗前背对着黎鸢,负手而立,此刻的他,俨然就是昔日里坐在高堂之上不苟言笑的苗疆大祭司,神圣而不可侵犯,良久,他才淡淡出声,“下次不必如此,睡吧,天还早。”

黎鸢不解的从被褥里探出头来,咬着唇怯怯的看着他,楚离似是察觉到了她的目光,未曾转身,只听他倨傲冷然道:“黎鸢,我说了,睡觉。”

不知怎的,黎鸢竟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了些许的恼怒,可…该发火的不应该是她吗?

脖颈处火辣辣的疼,欺霜赛雪的白上留下了一道又一道的红痕,黎鸢一双幽瞳不满的瞪了一眼那人,恨不得将其灼出个洞来,夜来寒风卷衣帐,伶人娇躯虚娇颤。拉了拉被褥,索性侧过身子,不再去看他

听着身后人渐渐均匀的呼吸声,楚离缓缓睁开了眼,神色晦暗,无时无刻不从这个男人身上感受到恣睢的戾气,注意到桌上的书,楚离顿感来了兴趣,略带恣意的侧了侧头,带着玩味的拿起桌上的书,仅是望了一眼,他瞳孔猛地一缩,眼中的阴鸷盖过了玩味。

放下书,楚离闭上眼,头仍旧是那么疼,痛的他几乎要丧失了知觉,昔日的点点滴滴犹如潮水般滚滚袭来,他曾无数次想摆脱,却都以失败告终。

楚离强忍着剧痛,企图试着平复自己的心境,就这样度过一个接一个的漫长暗夜。

这样的日子过了多久?太久了,他都快忘记了自己到底独自一人在这冰冷寂静的苗疆神殿中度过了多少个孤寂难眠的夜,也忘记了岁月里女人的面容,只记得那一双红了眼的眸子,那个破了洞的木窗。

淡淡的橘黄色的曙光映红了天,晨曦的第一缕撕破黑夜的寂静,将初升的旭阳撒布大地,丝丝缕缕的白雾缭绕于山峦之间,起伏飘逸,射入室内的晨光微微有些晃眼,黎鸢伸出手遮挡,双眼酸肿极了,定是因为昨夜的事。

平日里这神殿素来都是鲜有谈笑声,但今日似是有些不大一样,因为有一人敲响了“诉冤鼓”。在楚离的解释下,黎鸢对于这个鼓也有了些许的了解。

“诉冤鼓”设于苗疆第七代大祭司时期,若是有人有着极大的冤情而无法申冤,则可到苗疆神殿外殿敲响“诉冤鼓”,届时由苗疆大祭司为其主持公道。

黎鸢一席淡蓝色缕金镶边裙站在一旁,神色漠然的望着大殿正中央的人,男子的哭泣声回荡在四周,只见他高大的身形不停的哆嗦颤抖着,失魂落魄的望着高坐尊位上的大祭司。

“还望大祭司为小人的妻子做主啊!”那人猛地跪在地上,不停的磕着头,在他的身旁摆放着一个木席,上面躺着的是一个早已断了气的女子。

着眼望去,只见那女子面色透着诡异的青灰色,昔日本该红润水泽的朱唇深紫发黑,四肢完整却又说不出的诡异,腹部高高隆起,似是早已有了身孕。

楚离端坐在大殿了,目光漫不经心的瞥了一眼躺在木席上的女尸,心下顿时了然,此女是中了巫蛊而死,只是……

收回目光,楚离百无聊赖的玩弄着腕间的白玉珠串,敛眸沉声询问:“我问你,你的妻子可是苗疆中人?”

男人,抬起了头,随即摇了摇头,“小人的妻子乃是贵阳人氏,昔年小人去外地做生意,遭遇山贼,银两被抢,是我的妻子收留了我。”

那男人说着,便止不住的落泪,他低下头,抹了一把脸,似是想将泪水抹去,“我二人成婚数年亦未能有子嗣,今朝她好不容易有身孕,熟料等我出门走亲戚不过小半个月,等我回来她就…就……”

男人似是不忍心再说下去,只是默默的哭泣着,一声声的哀嚎尤为刺耳。

楚离挑了挑眉,缓缓起身,望了一眼角落里的黎鸢,棕瞳里是暗藏危险的炽热,眼瞧着黎鸢不安的缩了缩头,面上颇是温和的含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清冷微冽的声音响起:“传蛊医,验尸。”

幽暗的寂静的密室内,蛊医将刀刃、匕首擦拭干净,寒光乍现间,在郁郁光火中的侧颜显得格外诡异。

蛊医将刀刃抵在女士的腹部,一点一点向下将其腹部寸寸隔开,血液随着刀刃的下滑而流出,蛊医面色平静,继续进行着手中的动作,做完这个,蛊医找来一个生了锈迹的铁钩,将鲜红的血肉向两边拉开。

血肉逐渐模糊成团,将女尸腹部的肉拉开后,蛊医神色从容的将布满血泽的铁钩扔在一旁,继续用刀刃割开没有切断的经脉,当最后一根经脉断绝后,蛊医将左手从腹部探入女尸体内,想借此查看女尸腹中胎儿的情况,岂料他掏出的不是胎儿,而是一堆一个又一个粘在一起的东西,类似于青蛙、蟾蜍卵的东西。

蛊医顿感事情并不简单,随即拿起到割开女尸的上半身,不出所料,这具女尸并没有没有内脏,蛊医做了多年验尸的工作,一眼边看出了此事不简单,用占满粘腻血迹的手扯开女尸眼皮,见其瞳孔溃散,眼仁发灰,顿时心中明了,洗尽了手便火急火燎的去了前殿。

“启禀大祭司,不出所料的话,这女子是中了蛊,而且她腹中也并非是胎儿,而是一堆又一堆的蟾蜍卵。”蛊医毕恭毕敬的跪在地上,将尸检的结果一五一十的告诉了楚离。

黎鸢站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的,但她自幼饱读诗书,脑子也灵活,随即便明白了那个死去已久的女子到底经历了什么。

那男人听了蛊医的话后哭的更惨了,便哭便喊着那女人的名字,“阿碧”,一口一句你死的好惨啊,绕是黎鸢并不认识眼前哭的声泪俱下的男人,心中也不由得对其心生同情。

相较于其他人,楚离则表现的异常平静,目光幽深,若有所思的抿了一口杯中的茶水,“你放心,此事,我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黎鸢见着那人如同看到救命恩人似的三叩九拜,心中莫名的酸涩,楚离则在众人都不曾注意的时候炽热病态的目光凝视着那双泛着水雾的迷蒙美目,不自觉的觉得好笑,估计他自己都未曾注意到他眼底那片刻的柔情,只是一瞬间的情愫,便很快的消声灭迹。

将一切都安排妥当之后,楚离随着蛊医去了密室中,浓厚的血腥味在空中徘徊着,久久不曾散去。

楚离冷眼望着那具女尸,高冷孤傲的俊颜上瞧不出丝毫的异样,楚离随手抬起女尸的右手,发现其腕间皆有着细小的伤痕,伤口不大,都早已结痂愈合,只是留了疤,虽不明显,却也仍能看得出来。

在女尸的手上,楚离也发现的些许的异样,女尸手上的茧分部的极为不均匀,例如女尸的右手中指上老茧纵横,而女尸的左手食指则异常光滑,有明显磨过的痕迹。

而让楚离感到诧异的是,若是她自己磨去的,又为何不将双手上的茧尽数磨去,反而还要留下些许的茧。那么只要一种可能,这双手是在人死后被磨去的。

楚离望了一眼地上那堆粘腻腻的卵,俯下身子,伸手捻起了些许,就着烛火打量了一番,吩咐人取来了清水,将卵放入水中,见着血迹缓缓消散晕染,黑瞳中神色未变。

“这是青蛙卵夹杂着蟾蜍的卵,下蛊者的蛊术应当不是很高明,否则不会犯这种错误。”

蛊医有些发愣,走上前,仔细检查了一番,顿时羞红了脸,“是老朽无能,还望大祭司恕罪。”

楚离没有回应,只是自顾自的开口,“依你之见,能下此等手段之人会和这女子有何愁怨?”

蛊医摇了摇头,认真思索了半天,面上的皱纹深深凹了进去,满脸写着“认真思考”几个字,忽而,他似恍然大悟一般,“莫不是同这个女子有何愁怨或是说是那男子的情人想要上位。”

楚离笑了笑,没有回答,心中已然有了计谋,或许可以从那人的家人身上下手,找到突破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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