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灭门之祸

沈府

沈同修自城门外接到小厮禀报后赶回家中，长嫂秦氏正与沈和交待沈慈安清醒时说的话。不过才三日光景，家中笼罩着一片阴郁。

“大嫂，父亲他…”“父亲此次大概是撑不过去了。”秦氏用手帕擦拭着眼角的泪痕，“自将军收复青州时，父亲便时常忧心。彼时朝中已是鱼龙混杂，更兼娘娘初次有孕。父亲虽知病体严重，但严令沈兴闭口不提。此番来势汹汹，恐…”秦氏啜泣声又起。

沈同修因几次奔波于洛川之事，身形消瘦眼神涣散，也如同大病过一般，他用双手托起自己满是胡渣的脸。他有些颓废地抓着自己的胳膊，喉咙中发出哽咽声，“幸有长嫂和沈兴勤俭持家，窗明几净，沈氏才有如今基业。但时值朝廷内忧外患之际，淑妃临近生产。弟思索再三，还是将此事压下不提。父亲清醒时曾与我深谈，莫要因沈氏之事牵连淑妃。”

“二叔此言妾明白，余下事宜还请二叔处理。妾久居府中不谙世事，洛川兵败将军与穆儿都未回转…”

“老爷！老爷！”“父亲！父亲！”沈同修听里面哭声又起，“叔父，阿翁去了！”沈慈安苍白的脸上不见一丝光彩，瘦骨嶙峋的身体像摇摇欲坠的风筝般支离破碎。

未央宫

“快，快！”“快去禀明圣上，淑妃娘娘要生了。”侍墨急促地呼喊声在未央宫中想起，“可是皇上正忙于朝政无暇分身。”“快去叫顺公公！”

一日之间，沈慈安鞠躬尽瘁身先死，未央宫内皇女添。

昭阳殿

小顺子斜睨了一眼昭阳殿内，只见沈同远跪在冰冷砭骨的地面上，他身上只着一件囚衣。那沟壑般蜿蜒曲折的伤口，狰狞着吞吐着血沫。他想跪于堂前，可满身的伤痛打倒了曾经只手擒敌的将军。

他仿佛又梦回了洛川的大战中，他杀累了瘫软在厚重的盔甲之下。乌鸦叼食着腐烂的血肉，风沙击打着废弃的营帐。他恍然看见眼神空洞的士兵，脸色发青血肉模糊的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他的背被血水浸湿，似乎听到守城将士的哀鸣，“将军纵博场场胜，赌得单于貂鼠袍。射…弯弓，持佩剑，一片丹心…青册上…”

“沈同远！你以为你进了哪儿？这是朝堂之上。”承乾帝的声音在空荡的大殿里回响，“洛川兵败，兵部三批金令，尔却抗旨不遵。致使我南齐百姓惨遭屠戮，三万将士全军覆没。”

羌敌与南齐的大军本聚于天山关，以南齐兵力本可养兵蓄锐，等开春再战。可羌敌一来，洛川军却无故退兵，致使南齐百姓皆死于乱箭之下。全州百姓都被羌敌屠戮干净，洛川俨然已是一座死城。

“陛下，臣，绝无通敌卖国之意。臣守于天山关，可羌敌却大摇大摆的闯进了泉州大营。大营粮草尽毁，大战之下，多少将士穿着单衣没有粮食，被活活饿死。若不是有内奸卖国，臣…臣这一战何至于此！”说罢沈同远便泣不成声，他想到沈穆惨死之景不由身形激愤。他当时正在混战之中，眼见沈穆被包围，自己却毫无拯救之力。沈穆被刺死又遭铁蹄践踏，若不是身上那件将袍，是他亲手系在儿子身上。恐怕凭被踩烂的尸体，连沈同远都分不清哪个是自己的儿子。

“臣的儿子才十五岁，就惨死羌敌之手。臣怎敢不杀敌，怎敢…”“沈同远你还敢抵赖，分明是你将敌军带入大营。用我南齐的军粮喂饱羌敌的战马，再来屠戮我南齐的百姓。你辩，你辩无可辩！”周太后见沈同远抵死不认罪后，打断他的话。

“沈穆不是杀敌而死，而是逃跑未遂的工具。只因他身上穿着的那件战袍乃是我南齐的将袍。羌敌怎会知道堂堂洛川军的将领，不是你沈同远，而是你用来逃跑的替代品。”

“你亲手害死沈穆，如今横尸遍野，尸体连埋都埋不完。如今你去洛川看看，那是怎样的场景。拉将下去，朕不愿意看到这可恶的面孔。”

沈同远被慎刑司的人拖拽着离开昭阳殿，他听到三司拟旨，“洛川之战发于冬月二十九，结于腊月二十七。洛川都督，骠骑大将军沈同远，太子太保沈同修，太常少卿沈和私通敌军，卖官鬻爵致使我洛川百姓失于战火之中。羌敌共谋，实属可恶。经三司推事，情节属实，就地正法，明正典刑。推出菜市口，斩首示众。沈氏一族深受皇恩，未曾感恩戴德，结党营私，祸乱朝政。判十五岁以上男丁处腰斩，余者流放凉州。朕怜上天有好生之德，不忍降难于未央宫。淑妃沈氏废为才人，潜心礼佛，封于宫中。”

未央宫

“陛下，臣妾之兄未曾通敌卖国。还请陛下明察，求陛下宽宥我兄长，放过沈和。”

“沈才人，你莫要嚎叫，如今你可不是娘娘了。”“冯婕妤万安，冯婕妤怎么来此了，要是让太后知道了，奴婢也不好交代啊。”冯婕妤提着食盒蹲在宫门口，“请嬷嬷海涵，本宫和沈才人说两句话就走。”言罢冯婕妤的宫女塞给那老妇两锭金子。

“淑妃姐姐，我来看你了。”冯婕妤抚了抚沈鸢耳边的鬓发。“是皇上让你来看我的？”沈鸢抓住冯婕妤的手。“我只是怜惜姐姐遭此大难，姐姐素日对我极好，如今光景…”

“我如今只是被困，可我家人…还请妹妹通报我父亲，要他莫要心急。”“姐姐还不知？沈丞相已经病逝了！”“你胡说！你胡说！”沈鸢的头磕在了宫门上，冯婕妤从未见过淑妃如此，以为她是疯了。

“姐姐，你知道是谁要害沈家嘛？你久住深宫，身居高位，何曾体会过底下人的辛苦。”“是谁，是谁要害沈家，枉我沈家忠心耿耿，从未忤逆过圣上。”

冯婕妤用手帕轻轻擦拭自己的手指，“后宫之中，唯有她不容姐姐，不容沈氏。你性格软弱，毫无城府，知道了又能怎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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