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后相摄纪
超小超大

6常不说话语出惊人

秋闱过后的一天,杨玄昭,太师丞相王元台,礼部尚书温潭镜正在杨玄昭的书房商议秋闱的事。

杨玄昭坐在书案后的主位上,王元台坐在书案前一侧,王元台身侧还有一把空着的椅子,温潭镜却是站着的。

“皇上,太师,这是今科各州秋闱乡试的中者名单与籍贯。”

李洛清抱来三十几本名册,看见杨玄昭和王元台都想看,想了想,把前十几本给了杨玄昭,后十几本给了王元台。

递完名册,李洛清给他们把喝完的茶杯重新斟满茶,又给温潭镜也找来了一个茶杯,斟满茶,恭敬地递给温潭镜,得到温潭镜一个微笑着双手接过后,再尤其乖巧知礼地悄悄退在一旁,静待他们的吩咐。

“李大人别站着,坐下吧。”见李洛清忙完,王元台笑着对李洛清道,顺手指了指自己身边的座椅,就像一位和蔼的长辈。

李洛清、杨玄昭和温潭镜都有些惊讶,李洛清和王元台上一次近距离见面还是安和四年,那时候王元台对李洛清呼来喝去的,王太后也在世,王太后和王元台当着杨玄昭的面,故意让已经是内阁阁臣、其实已经不用伺候人的李洛清不用托盘端着一杯很烫的茶水很长时间,把李洛清十个指头都烫伤了,看着李洛清被烫的额头出汗,杨玄昭敢怒不敢言。

今天王元台一反常态,让李洛清有些摸不着头脑,可既然杨玄昭在场,李洛清能不能坐,还是得看杨玄昭的意思。

况且,温潭镜都站着呢,虽说李洛清从二品,温潭镜正三品,可是温潭镜毕竟既是长辈,又是朝臣啊。

李洛清有些为难,看向杨玄昭。

杨玄昭高喊道:“再添一把座椅来。”

待到慕辰过来又添了一把座椅,杨玄昭对李洛清和温潭镜道:“太师让坐,二位便都坐吧。”

“谢皇上。”李洛清对杨玄昭道谢,然后坐在了王元台身侧的座椅上。

“谢皇上、太师。”温潭镜道谢,也坐下了。

王元台见李洛清这样,知道李洛清并不接受自己的好意,但不知是当着杨玄昭面不好接受,还是余怒未消。

温潭镜看在眼里,暗喜在心里。

皇州的名册是第一本,杨玄昭刚开始翻看,就对温潭镜笑道:“温大人,你的儿子温嘉树中了皇州秋闱第一,是解元呢。”

这名册是礼部整理的,温潭镜其实已经知道了。

“我刚刚问温大人,温大人只说中式了。”王元台惊道,“没想到竟是解元!”

“犬子走了一时的运气,实在不好逢人就说啊。”温潭镜笑着说。

温潭镜虽如此说,脸上却是难掩的自信与得意。

杨玄昭、王元台、李洛清都心道:这就是生了好儿子的自信吗?

“恭喜温兄,恭喜文兄。”一家茶馆的小间里,任器工对着温稷梁和文向宁恭喜道。

“同喜同喜。”温稷梁和文向宁也回礼道。

“你说你们两个,一个中了解元,一个中了亚元。”任器工有些哀怨道,“之前谁说自己考不上的?啊?”

任器工在秋闱中通过的名单中间,和温稷梁与文向宁比起来还是有一定差距的。

“这才只是秋闱,后面的还不好说呢。”温稷梁道。

“是啊,说不定任兄你后面考得比我们好呢。”文向宁也道。

“唉~”任器工看着嘴上这么说,但是实际上很自信地笑着的温稷梁和文向宁,只得叹息一声,自己给自己斟了一杯茶。

“哎,温兄,令尊准你现在出来吗?”文向宁问温稷梁道。

据文向宁的经验,非节假日,温潭镜都是不让温稷梁乱跑乱玩的。

“我父亲几天忙着见皇上,早出晚归的,没工夫管我,我娘什么都由着我,也不管我。”温稷梁顽皮一笑道。

“唉~”任器工又叹气道。

“器工,你怎么了?”文向宁不解任器工为什么又叹气。

“我倒是想有个能管我的爹在。”任器工语气竟有些悲戚。

任器工的父亲三年前去世了,母亲也偶尔患病,以致于任器工一直多愁善感。

“好了,咱们别说这些话,不伤心,啊。”文向宁劝导道,其实任器工说得文向宁也有些伤心起来——文向宁父母早在文向宁还住在灵运州的时候就不在了。

温稷梁不知该怎么安慰,只觉得好像是自己说错了什么,只好拿起茶壶,给任器工把茶斟满。

任器工长出一口气,重新笑着说道:“大丈夫心怀天下!”

然后,豪横地把温稷梁给他斟满的一大杯茶一饮而尽,还成功地呛着了自己。

温稷梁和文向宁都被逗笑了。

值得一提的是,权世扬的秋闱也是在皇州考的,而且名次比任器工前一名,可是没人陪他一起稍微庆祝一下,他的父亲,灵运州滨郡郡伯权豪右突然不让他和麦丰博、韦光正等人来往了。

几日后清晨,李洛清早早来到内阁,却发现有一个小内侍站在门口,也不是轮值打扫卫生的内侍,倒像是在等什么人。

没等李洛清问他干什么,只见小内侍走过来对李洛清说:

“李大人,王太师在候朝的地方等着您呐。”

李洛清吃了一惊,王元台居然这么早来等着自己?结合前几天王元台和蔼可亲得诡异,李洛清越来越觉得王元台肯定在酝酿着什么阴谋。

虽然不想见,但是不能不见,王元台太师的头衔是正一品,而且是皇亲国戚,是自己这个高级内侍的“主子”。

“下官李洛清,参加王太师。”李洛清恭恭敬敬地对王元台行礼问安。

“洛清免礼。”王元台微笑道。

李洛清的心里就似遭了雷击一般,“洛清”一唤,好似真是自己亲爱的长辈一般。

候朝的地方有很多座椅,王元台叫李洛清坐,李洛清道了一声谢,也不客气,便坐下了。

“不知王太师叫下官来,有何要事吩咐?”王元台示好,李洛清也不想与王元台磨嘴皮。

“洛清为什么这么急着想和老夫说完话呢?洛清每天来那么早,少说比别人早半个时辰吧?不急一会儿的。莫非……还在埋怨老夫?”王元台也算开门见山。

“下官不敢埋怨太师。论身份,太师是当朝一品,皇亲国戚,太师更是枢州州侯,家族荣耀千年。论礼制,太师是朝臣,是与皇上议大事者,分毫亦非下官等内阁侍臣可比。论长幼,太师少说也是下官父辈。下官,哪敢埋怨太师啊。”李洛清微笑应答。

听李洛清说了一堆话,王元台脸色有点尴尬,但还是柔声道:“老夫从前见你几次,见你踏实、殷勤,可就是木讷寡言,如今,倒是伶牙俐齿多了。”

“王太师前朝时就承袭州侯之位做官,高祖皇帝登基后被封作丞相,皇上登基后加授太师衔,已经一百六十余年了。”李洛清道,“太师做官的时间都比下官年龄的两倍还要多。纵然学了些口齿,下官也不敢在太师面前逞什么口舌之快啊。”

“洛清,你既这样说,老夫也便倚老卖老了,”王元台还是努力柔声细语道,好似语重心长教育晚辈的长辈,“君王心意,可得一时,不可得一世,一心奉君,也未必能一直不生嫌隙。”

王元台想提醒李洛清,无论是承朝之时还是启朝高祖之时,自妖界有内阁以来,内阁首辅、次辅被皇帝随心意更换根本就不是新奇事,而且皇帝心思难测,李洛清不要觉得年少相伴,除却君臣之义有点感情可以保他一生位高权重,自己示好他不要不识好歹。

王元台也不是没想过李洛清也会年轻气盛,自己不道歉他还有可能真不领情。

可是真要他直截了当地跟伺候人出身的李洛清道歉,他却也拉不下脸。

况且王元台眼里,李洛清有几分本事,但归根结底是没出息的,李洛清只会死读书,记倒是能记住,却打死也憋不出文章,故而只能留在杨玄昭身边做个书吏,凭伎俩伺候杨玄昭伺候得高兴,这才爬上掌印首辅的位置。

其实,要是还有明经科,李洛清就能像李渝乡一样考中,可是李渝乡考的是最后一次有明经科的科举,从那以后科举只有进士科了,李洛清这样会做填空题但不怎么会写漂亮话的是根本考不上的。

李洛清则是心里一惊,想的是端阳时杨玄昭和他坐车穿衣……同寝……是有些招摇,王元台莫非知道了他和杨玄昭的关系,今日来暗语嘲讽自己与皇上不得长久……

想到这里,李洛清难免又疑又惊又怒,虽低着头不说话,脸色却明显难看起来。

见此,王元台便对李洛清说,快上朝了,他要走了,李洛清也赶紧去内阁吧。

李洛清黑着脸行礼辞别王元台,快步走了。

王元台只当李洛清心里明白,被人捅破而有些恼羞成怒,认为自己实际上已经说动李洛清,只需要再给李洛清一点时间即可。

然而事实很快证明王元台想错了。

“洛清,你看这个。”内阁阁臣晓善任拿来一份看外形封皮是内阁只能票拟不能批红的奏章。

按道理,普通阁臣票拟,次辅批红,首辅盖印。

可是遇到这样的只能票拟的奏章,大家会心照不宣地把唯一的票拟权交给首辅。

晓善任是和李洛清一起在杨玄昭还是宁王的时候就服侍杨玄昭的书吏,也是李洛清在内阁为数不多的好朋友,不过李洛清由于特殊原因,升得比他快,他对李洛清和杨玄昭的关系一清二楚,而且守口如瓶。

“是吏部左侍郎林大人要告老还乡?”李洛清道,“林大人他才一百八十多啊?”

“可能是天生命短吧,你看他,说自己没几根头发是黑的了。”晓善任指着奏章里的一句道,“我几日前也见过他一次,说没几根黑头发是夸张了点,但也差不多了。”

“这样啊……”李洛清思虑片刻,拿出纸,提笔写了一个“准”字,夹在了奏章里,“那就提议准了吧。”

“只是该提议谁做下一任吏部侍郎呢?”李洛清沉思。

按规矩,对于奏章没有提到的事情,内阁不能票拟,甚至不能发言,尤其是从三品及以上官员和一些品级虽不高但比较重要官员的任免这样的重大政务。但是实际上,内阁离皇帝太近了,李洛清离杨玄昭更近,只要杨玄昭问起,李洛清是可以把自己的想法作为非正式意见说一说的。

况且更多时候,只有和军情有关的奏章和其他特别紧急或需要从权的奏章杨玄昭会从不含糊地亲自批阅或与朝臣商议,其他重要政务、重要大事的奏章,大多也有十分固定的流程,上头照着批、底下照着做也就完事了,杨玄昭只要一烦得不想干,李洛清就得在他宫里或是书房里代替他机械地批红盖印,杨玄昭或者去忙别的工作,或者闲下来趁机骚扰骚扰李洛清。这也使得李洛清在不太离谱的情况下,在重大政务里稍微渗透自己的想法成为常事。

偶尔票拟、审阅盖印、代杨玄昭批红盖印事情繁多,弄得李洛清很累,会跟杨玄昭吐槽说:皇上要做明君,应该事必躬亲,不能老让臣代劳。杨玄昭则会说:明君不一定要特别特别忙,能把适合让大臣做的事交给大臣做也是明君的标准之一。

值得一提的是——本来,任何一个阁臣都有机会在皇帝面前说一说意见,或者在皇帝懒的时候代替皇帝批红,但是自从李洛清做了首辅以后,内阁的“非正式建议权”和“代替皇帝批红权”就基本被李洛清“垄断”了,不过好在李洛清一般没有特别强烈的自己的意见,十分乐意统计大家的意见向杨玄昭反馈。

可是又有一个问题:内阁阁臣在皇帝登基前基本都是贴身伺候皇帝起居的,很少有十分熟悉政务的,日常小事勉强可以凑合凑合,一遇到大事,基本也只能照着前例,装模作样地票拟票拟,皇帝也清楚这种情况,一般也只当他们是自己懒于朝政时可以暂时交办小事的,对他们的票拟,一般也仅限于看看,甚至看都不看一眼。

这就导致内阁众人对自己的非正式建议权和对于重大政务的票拟权不是很珍惜,看只有李洛清行使有时羡慕,都丢给李洛清也乐得清闲。

所以内阁次辅安致仕便说道:“大家对朝臣都不是很熟悉,大家也提不出什么意见,皇上如果问起首辅大人,大人就照例把吏部的郎中们都随便夸一夸,让皇上自己选吧。”

安致仕是李洛清推荐给杨玄昭的内阁次辅,性格温和,很照顾人,一直是典型的老好人,为人老实,杨玄昭也挺喜欢他这点,让他做次辅,负责一般的批红,有内阁阁臣有点新奇想法、有内阁阁臣夹带点私心,票拟在他这也基本通不过,安致仕也常像大哥哥一样照顾李洛清,导致李洛清对有时对他过于循规蹈矩的批红有不满也不好意思打回让他重批,时间一长,几乎整个内阁都被他磋磨得没一点活力了。

以至于安致仕此言一出,内阁里一片附和之声。

不过这次,李洛清有个人想法了。

李洛清对众阁臣道:“这次,我有个自己的提议,但是还不成熟,容我酝酿酝酿!。”

言罢,李洛清拉着晓善任出门说话,身后一片好奇之声。

“什么意见要专门找晓大人商量啊?”

“以前和吏部有关的奏章都是晓大人票拟,大概晓大人对吏部比较了解吧……”

出门后,李洛清转而对晓善任道:“善任,你可愿入朝做吏部左侍郎?”

晓善任回过神儿来,仔细一想李洛清的话,跟被雷劈了一样地几乎惊叫起来:“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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