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寻陌,这些你怎么知道的?”江子明摸着下巴问她。
马车颠簸,他没撑好,一下子手指戳到牙齿,疼得他呲牙咧嘴。
他们从河边回来,正在去乔府的路上。忙了一天都累的很,小林赦靠在钟寻陌的左肩上睡得正熟。
刚才的故事,他一概不知。
“因为我收的是陆仁嘉的怨魂,他的记忆也是他怨念的一部分。”钟寻陌此刻正摸着刀柄上的两枚燕刀币,漫不经心的补充,“然后他以为乔想容死了,去找人复活她。一个死人,所求之事还根本就不需要实现,自然是找不到我的。不过他找找到了公庆这个幽魂。公庆得了消息,回来附在了上邪上,刀在我手里,我自然就知道了。可是我也没有帮助他的法子,这不嘛, 找到尸体之后埋上就好。桃核能够辟邪,本来也是不至于的。不过,门规记着有求必应,公庆又已经答应他,这才把那夺舍的法子交了出来。没有媒介消耗又大,根本就是个死法子。普通道士都费劲,更何况他魂魄都不完整,本来也是做不成的,只是给他留一个念想。”
江子明接过话茬,模仿钟寻陌的语气:“可是谁能想到啊,那陆仁嘉心思痴傻,下地狱都要救心上人。”
钟寻陌笑着应:“……玉球这种东西,本来就最适合作媒介的。”
江子明来了精神:“不过,皇帝的玉球?你确定那不是品月千岁小时候的玩具?”
“嗯,大概率是,依当今皇上的性子,他做些什么都不奇怪。”
“听说,有一个打家劫舍的土匪还被赐了一座山?那山叫……”
小林赦无意识地抽抽鼻子,钟寻陌示意江子明停下。她放下刀,右手取下外袍,披在小男孩身上。然后取酒,拔下酒塞,立时酒香四溢。
“子明,你喝一点,天快黑了,一会小家伙就该醒了。”
江子明取下随身携带的小杯子,一边喝一边叫车夫停下,给了钱,三人被丢在乔府一里外的树林里。钟寻陌把小林蛇放在一块大石头上,自己面对少年盘腿坐下。
横柯上蔽,疏条交映,不见曦月。
女子从袖里抽出一个小瓶子,打开瓶塞,一股清香兀起,周围聚起烟雾,江子明连打三个喷嚏。他一边揉着鼻子,一边说:“一定得在这个地方吗?”
“你不是想去见那乔想容吗?只有这个法子能让她自己出来。不这样,你能进的去乔家大院吗?”
“那你为什么不把百里叫过来?”江子明不服气的问。
“小楼台也不是所有地方都去得了的呀。”
楼台,又是这个名字,江子明隐隐觉得耳熟。隔了一会儿,他假装随口的问道:“你最喜欢哪首诗?”
“诗?”钟寻陌思量片刻,“《江南春》吧!”
“《江南春》?”
“嗯,”钟寻陌忽然孩童般欣喜地点点头,“千里莺啼绿映红,水村山郭酒旗风。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
“不过呢,”钟寻陌笑嘻嘻的说,“并不是这一首。”
江子明一愣,随即恼怒的别过头。那人仍自顾自的回答说:“是宋词不是,不是唐诗。”
江子明决定换个话题。
“那这孩子是怎么回事?明明十岁有余,心智却像五六岁的孩子,难道也是这怨气所致的?”
“不是,是尹姑娘和罗掌柜迷药的功效。”
“熏香里的?”
“对啊。”
“那为什么我们这些人没事?”
“可能……因为我们是大人吧。
真实原因当然不是这个,但是江子明没有多想,信了。
钟寻陌侧头看看他,在心里无奈的笑了笑,深吸一口气,终于拔了刀。
修长的刀身,素白的刀刃,热浪奔涌。刀刃划破钟寻陌纤瘦好看的无名指,殷红的血迹消散,无数人影尖叫着冒出,遇到香雾又尖叫着隐于夜色。
此时,月亮不见了踪影,但群星闪烁。江子明挥舞飞扇,扇面与风相争,如鸣佩环。
而钟寻陌长发随风飘动,一声少年的轻笑和老人家叹息声同时出现,阴气骤重,江子明第一次全程参与——他以往能乐意在浓雾外护法就不错了,这是他第一次直面这么深重的阴气——牙齿打颤后退一步,钟寻陌眨眨眼,向他伸出手来,“过来,子明。”
“笃、笃、笃。”
像是拐杖敲地的声音,却不知具体来自哪个方向。江子明头皮发麻。却突然一声叹息,就在江子明的耳后!
江子明如坠冰窟,手中飞扇银针全亮,根根淬了毒,针尖发黑。他向后发功,却什么也未触到,一路小跑带加速的窜到钟寻陌边上。
钟寻陌和刚刚显形的杨公庆毫不掩饰的大笑起来,很有几分幸灾乐祸的意味。在这大笑中,那鬼影行了个礼,“老朽见过二位。”
这个“二位”,仿佛是把江子明去掉了。
林赦祖母。
岁数比喘气的这俩人加起来都大一两轮,依规矩,后生应当行个礼的。
从来不按规矩办事的钟寻陌走到石头边,轻轻拍了拍来拍小林赦的头。那双眼睛睁开,见到鬼影的一瞬间满了眼泪。
“祖母!”
钟寻陌在孩子身后粘上一符纸,向老人点了点头。
衰老的鬼影叹了口气,慈爱的看着向自己跑来的孩子,不禁伏下身去拥抱他,一时间老泪纵横。
看着,还挺让人感慨的。
神陆万里长安提示您:看后求收藏(同创文学网http://www.tcwxx.com),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