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人间惊鸿客
超小超大

戾(2)

贵龙山庄,内。

要说这杨尔信的排场还真不小,整个大堂金碧辉煌,可容纳上千人,银盘象牙箸,檀桌乌木椅,且不说顶上价值不菲的水晶吊灯,就连柱子都镶了玉。

齐暮朗不免心中暗自惊叹,倒不是他没见过世面,而是对于这么一位地方富绅竟有西方皇室贵族的派头而惊讶。

看着大堂中央不过半百的杨尔信,再想想那些满面愁苦的老百姓,齐暮朗更坚信这个奸商一定赚的是黑心钱,穷人的血汗钱,心中对他愈发鄙夷,愈发觉得此人该被查抄。

齐暮朗没见过杨尔信,但他来之前看了奸商的照片,他也清楚奸商肯定也摸过自己的底了,必然知道自己的长相(毕竟自己长的这般惊为天人)。

趁着杨尔信还没看见自己,齐暮朗悄无声息地走向一旁吧台,挑了张椅子坐下,让桌上的酒杯与点心挡住自己,顺手从服务员手中接过一杯香槟,边品着酒边观察着主人的一举一动。

品人如品酒,齐暮朗品哪个都在行,就如酒要看成色便可大致判断好坏,人光看行为,便可窥见其道德一二了。

这第一口,品出了好面子,生活奢侈;

这第二口,品出了好色,不尊重女性;

这第三口,品出了欺软怕硬,谄媚势利;

这第四口,品出了愚蠢,低俗……

人虽然不咋滴,但是香槟的味道还不错,齐暮朗颇为喜爱,便又要了一杯。

那服务员盘中还有几个真金杯子,齐暮朗闻出那是上等葡萄酒。

按理说酒香催人醉,可这位服务员却面色惨白,额上挂了几排汗珠,显得异常紧张。

就在齐幕朗怀疑这酒有问题的时候,那服务员却哆哆嗦嗦地向杨尔信走去了。

齐暮朗一副看戏脸,只见那位服务员不小心把酒洒到了杨尔信的身上,气得杨尔信大叫一声。

齐暮朗刚想说“人在做,天在看”,那服务员竟连忙跪下瞌头,不住地道歉。

而即使是如此,杨尔信也没放过他的意思。

只见杨尔信一把抓住那个服务员的头发,猛地往后一拽,把酒全部灌进那人因不断求饶而张大的嘴中,差点把那人呛死。

两个保镖急忙上前把那人架了起来,杨尔信仍未消气,狠狠地踹了他两脚才肯停手。

那人被硬生生地拖了出去,周围的人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只是觉得此人可怜。

齐暮朗却在他那张因恐慌而显得极度狰狞的脸上看到了些别的东西,一种对于此时近乎诡异的情绪————兴奋!

齐暮朗摇了摇头,打消了这种想法,他觉得这个想法有些变态,定是自己花了眼。

不过根据刚才周围人的反应,齐暮朗不难猜出,这人恐怕很难活命。

齐暮朗“啧啧”了两声,却并没有救人的意思。

物极必反,杨尔信必然会因此而自食恶果,他又何必趟这趟浑水。

倘若他今天救了此人,那对全天下正受压迫的人又何其公平呢?

他本就不是喜欢引火上身的人。

大抵是二杯香槟下肚,齐暮朗有了些想上厕所的冲动。向服务员打听卫生间位置后,齐暮朗便趁着杨尔信忙着应酬别人的空隙迅速上了楼。

楼上较楼下素雅,但仍是雕金刻银,俗气浮夸。

齐暮朗十分庆幸马桶不是金的,不然一定会硌屁股。

卫生间墙上有俩扇窗户,擦得镲亮,齐暮朗进来时便发现了。

只因刚才太过着急,没来得及查看外面是否能看见里面,为了让自己心安,他事后又补救了一把,从窗户里往外看了看。

倘大一个后花园,草木丛生众花娇艳,但由于过于茂密,看上去却并不美观。

齐暮朗撇了撇嘴,心说这杨尔信人孬,审美也不怎么样,什么价值都没有,活着只会隔应残害别人,不如让人弄死算了。

然而齐暮朗下一秒看见的内容,竟还真应了他的话。

齐暮朗眼神和记忆力惊人得好,所以当他看见不远处的树下一道不易察觉的黑影动了动的时候,他立刻就认了出来那是谁————emm…………那是陆依依。

这可能是这一趟最大的收获了,齐暮朗边下楼边想。

他观察了一下杨尔信,发现对方正与门卫交谈,刚才齐暮朗就发现杨尔信的目光老往门口瞥,现在大概印证了自己的猜想————杨尔信一直在找他。

齐暮朗知道自己的活动时间不多了,于是快步朝后门走去,进入了后花园。

此时夜色正浓,月色撩人。园里有不少人,几乎都是成双成对的男女,多在墙角或树丛中你侬我侬,齐暮朗直当没看见。

这是前园,景致精致些,有两座小亭子,一个小池塘,以及一些假山喷泉之类的步景。

这种园子齐幕朗看得多了,此时也无心观赏,只是匆匆地一瞥而过,来到了后院。

后院的月光暗些,因房屋遮挡,显得比较昏暗。

隐蔽的角落里仍有人影,但齐暮朗视若无睹,径直走向院中偏东南的几棵树。

走到树跟前,齐暮朗才想到一个问题:“如果不是陆依依呢?那可就危险了。”齐暮朗站在原地,略加思索后还是没掏出枪,他需要小丫头的信任。

同时,他相信自己的判断,也掩不住强烈的好奇心。

虽然四周不见人影,但齐暮朗确定陆依依在这儿,便率先开了口:“陆姑娘,看来我们着实有缘。”

气氛依然很安静,只是树上冷不丁地掉下来了一个什么东西,还伴有一声小小的“艹”,齐暮朗定睛一看,那是个柿子。

齐暮朗抬头望了望,树上的陆依依往下看了看,一时目光相接,有些许的尴尬。

几秒后,陆依依率先打破沉默,跳了下来,幽幽问道:“你怎么发现我的?”

齐暮朗不动声色,只是看了看地上的柿子。

“不是这个。”陆依依察觉到齐暮朗的目光,立马说道,“我是想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的。”

齐暮朗淡然地指了指二楼厕所的窗户,反问道:“刚才院子里,是不是有个人摘了个柿子?”

陆依依听罢,低头看了看自己还拿着两个柿子的右手,眨了两下眼睛,似乎有那么一丢丢的嫌弃。

沉思几秒后,陆依依用左手接过一个柿子递给齐暮朗,眨了眨眼:“要吗?刚摘的。”

齐暮朗接过那个柿子,仔细打量了一番,又浅浅地闻了一下,眼中多了几分笑意:“你刚才,吃柿子了吗?”

陆依依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点了点头,如实回答:“吃了。”

“那你洗了吗?”齐暮朗眼中笑意愈发明显“没有。”陆依依歪了歪头,“有什么问题吗?”

“这柿子上有波多尔液,知道吗?”齐暮朗饶有趣味地看着陆依依,将柿子轻轻放回陆依依怀中,侧着头向她挑了挑眉。

“呃,波什么液?”陆依依露出无知且自知的笑容。

“哦,也没什么。”齐暮朗心里暗笑,“也就是硫磺和硫酸铜的混合液而已。”

陆依依的表情僵了,同时她也人傻了。

妈的,她怎么就忘了这回事了呢?

好像陈居葳跟她分开之前还提醒过她来着……她好像还让陈居葳放心来着……

陆依依抿抿嘴,眨了眨眼,内心十分忐忑地问道:“应该……应该没什么大碍吧?我见人误饮过硫磺,没死。”

“也许吧。但是像杨尔信这样的有钱人,种了柿子恐怕只是为了观赏,浓度大、用量多也说不好呢。”齐暮朗莞尔一笑,陆依依的反应令他很满意。

陆依依整个人都不好了,一动不动地立在原地。

她已经想到几天后自己的讣告会怎么写:暗尘令主陆依依在执行任务时,因嘴谗吃了喷有波xx液的柿子,不治身亡。我司司员应引以为戒,切勿再犯。

艹!

她才十五啊!

她辛辛苦苦存的钱还没花啊!

她还没看见未来可爱的中国啊!她……

诶,等等等等。

陆依依忽地眨了一下眼,接着又眨了好几下,她突然意识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自己刚才好像……剥皮了……

齐暮朗看着忽地从面如死灰变为满面春风的陆依依,那是相当得疑惑。

不过想到父亲对七零一的态度,一下子便明白了。那样一个组织,有个神医也很正常吧。

“你来这里,肯定不只是为了柿子吧?”齐暮朗正了正辞色,回到正题。

“反正不……”陆依依欲言又止,撇了撇嘴,看向齐暮朗的眼睛,“你也见过杨尔信了吧?你觉得他这人该不该杀?”

齐暮朗没想到陆依依这么直白,多少有些诧异,不过陆依依直说的原因他也能猜得到,便也开门见山道:“你这么直接,是不是因为你觉得我有求于你,自然不会供出你?”

“呃……”陆依依眨了眨眼睛,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小声说道:“那个……其实吧……emm……”

“你就这么确定,那个真相对我来说很重要?”在各种圈子混了那么多年,齐暮朗深知主动权要掌握在自己手里的重要性。

看着胜券在握的齐暮朗,陆依依还是没忍住:“其实吧,我只是确信你干不过我,而且就算你告密也无济于事,我又不怕暴露是我杀的人,再说他们也不可能抓到我。”

说完,陆依依观察到齐暮朗怪怪的脸色,还特意补了一句:“所以,看在你长的那么好看的条件下,我还是现在与你说了,免得待会儿你吓得花容失色。”

齐暮朗无语了,因为这个原因太过直白真实了,而且他莫名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花容失色”是个什么鬼啊!

虽说他长得秀气,但好歹还是能明显能看出是个男人啊喂!

“姑娘,他们有枪唉!”齐暮朗半是关心陆依依,半是企图挽回男人的尊严。

“枪?”陆依依心中窃喜,脸上却毫无波澜,还一脸“天真”地反问道,“哪个男人没有枪?是个男人不都有枪吗?你没有吗?”

“我当然有。”齐暮朗刚想再强调一下热武器的危险性,突然意识到这姑娘话中有话,顿感十分震惊,“等等,不是吧,你一个十五岁的姑娘家家,怎能说得出这种话?”

“嚯嚯,你一个这么小的小男孩居然能听懂这种话,长江后浪拍前浪啊,啧啧啧。”陆依依挑了挑眉,丝毫无害羞之意。

“你………”齐暮朗刚欲反驳,陆依依却顿了一秒,突然一脸严肃地捂住了他的嘴,闭上眼仔细听着什么。

几秒后,陆依依睁开眼,幸灾乐祸地看向齐暮朗:“齐少帅,你的麻烦来了。”陆依依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有人来找你了,有缘再见哦!”

还没等齐幕朗反应,捂在他嘴上的力道忽地一松,随即墙头一道黑影闪过,一切又归于平静,只有几声秋虫的幽鸣。

“什么嘛。”齐暮朗无奈地耸耸肩,对着柿子树挑了挑眉,“这哪有人嘛!明明是那小丫头害羞跑掉了,竟还演得挺像啧啧,现在的女孩子哟。”

齐幕朗看着一言不发的柿子树,默认树是赞同的,满意地笑了笑,然后向来时路走去。

刚到前院与后院的交接处,齐暮朗就迎上了前来寻他的杨尔信,后面还跟着一群保安。

齐暮朗暗自笑了笑,果然这老奸商刚才是在问自己的踪迹。

齐暮朗露出一副惊讶的表情,好像只是在闲逛,碰巧遇到眼前的这群人。

“少帅原来在这里,可让在下一番好找。”杨尔信笑着,舒了一口气。

他可算找到今日的目标人物了,接下来只要按照袁老的意思办就行了。想到完成这项委托就可有大官可做,不必终日提心吊胆,杨尔信别提有多高兴了,嘴咧得像葫芦瓢一般大。

若是平常,齐暮朗定能看出他的深意,只是他现下陷入了深思,无心关注他人。

小姑娘的话真的应验了。

而刚才杨尔信一声“少帅”让他意识到,方才小丫头对他相同的称谓,看来是在他身上下了一番功夫的。

杨尔信见齐暮朗若有所思,并没有理会自己的热情,心中自是有些不满。

他平时可是被众人尊为座上宾,要不是为了官职,何时会受这个待遇?他不过是看在齐继那个老东西的面上才对齐暮朗以礼相待,这小崽子竟如此不识好歹!

但为了计划,即便是再多不满,也得装一装样子:“齐公子?刚刚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齐暮朗这才回过神,对着杨尔信略带歉意地笑了笑:“抱歉啊,杨先生。方才在后院遇见了一只小狐狸,不料想出了神,还请见谅。”

“狐狸?”杨尔信警惕地眯了眯眼。

他知道这附近靠山,野兽倒不少,但山庄中向来守卫森严,怎会让一只走地的畜生跑进来?

那定是后院出了事。

杨尔信越想越不对劲,脸上自然而然地露出凝重之色。

“杨先生?是有什么问题吗?”齐暮朗一脸天真 ,就好像自己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他倒不是怕给陆依依惹上麻烦,只是想让自己显得没心机,让人觉得好对付。

杨尔信看着齐暮朗,并不是十分相信,但却换上笑脸,热情地邀请齐暮朗入席,给他介绍自己的院子和今日的菜品,引得齐暮朗语气中满是期待,让人觉得他好像已经迫不及待地要参与宴会了。

杨尔信趁着齐暮朗赏院的空隙,向手下使了个眼色,又小声吩咐管家带些人去后院查看。

齐幕朗看在眼里,却无一丝反应,只是一直在向杨尔信夸赞房屋之豪华,装潢之高端。

他还夸张地说西欧贵族晚会都比不上这个宴会,弄得杨尔信虚荣心得到极大满足,无意问放松了警惕。

齐暮朗回到宴会厅,正欲找个位置坐下,却被杨尔信一把拦住,随后十分殷勤地邀请他去雅座享用晚餐。

齐暮朗心下暗觉有问题,却也不得不虚与委蛇,不紧不慢地跟着杨尔信。

杨尔信走到走廊尽头才停下了脚步,遣散了其余手下,却留了二人守在房间门口。

齐暮朗瞥了瞥二人,又看了看杨尔信,却是没有一丝迟疑地进了门。

他明白这场鸿门宴绝对不会简单,但只有他越主动,他能找的机会和理由才会更多,自己才能更可能得安全。

刚走近圆桌,齐暮朗就嗅到了一丝熟悉的火药气息。

杨尔信向他一一介绍的企业商人,却多半孔武有力,高大魁梧。

刚刚走过他们身边时,齐暮朗注意到这些人的腰间鼓鼓囊囊的,他能看出那是枪的轮廓,但他脸上仍是浅浅笑容,不露一丝马脚。

齐暮朗一边听着杨尔信的介绍,一边观察着众人和周边环境。

他发现有几人是与这些人的气质不相符的:一个显得很恐慌的就是那位即将嫁女的面坊主;一位黑衣男人在一个中年男子座位后默默地站着,让人莫名有几分压迫感。

而那位中年男子周身气质与他人皆不同,只是神秘地微笑着,显得十分镇定自若,仿佛他才是这里的主人。

据杨尔信介绍,此人名叫尹川,是全国性名商。

齐暮朗知道有这么一个人,但他没想到一个经营甚广的巨商,竟只有约莫四十的光景。

那个尹川身着浅灰色西装,带着金边眼镜,长相温玉,有一种儒雅书生气。

似是通过齐暮朗的眼神察觉到了他内心的不安,尹川对着齐暮朗优雅地点头示意。

尹川那淡定从容的样子让齐暮朗紧张的心沉下许多。他开始思考,局面怎样才算最坏,而自己又该如何应对每一种情况。

熟悉齐暮朗的人都知道,如果想对付他,那一定要趁其不备。

因为你一旦给齐暮朗时间去盘算,那么你的胜算就很小了。

他会很快猜到你的意图和心理,并迅速想好相应的对策,利用现有的条件和可利用的不定因素,将自己的损失降到最低,当然也时常反将一军,让对方赔了夫了又折兵。

至今为止,除了那伙维京海盗,他还没失算过。

齐暮朗觉得杨尔信将他尹川和面坊老板集于一处,目的十分明显:用武力获兵权,生意和女人。

齐暮朗断定齐府中一定出了奸细,将他与他爹不和的事情告诉了杨尔信或杨尔信背后的人,其实今天无论是他还是齐继来,他们都会撺掇他夺取帅位,这样西南军政便可握于手心。

至于为什么确定杨尔信背后有人,倒完全是因为从杨尔信的行事中,便可以看出他堪忧的智商。

而放眼如今中华之局势,需要如此紧急的财力与军力,且用此种极端方式的人恐怕没几个,再加上这些人的行事风格,齐幕朗心中已有推断。

这事,反客为主应行得通。

几杯酒下肚,趁着众人言谈甚欢之时,齐暮朗忽地凑近杨尔信,笑着说道:“酒是好喝,但杨兄可切莫忘了正事。”

杨尔信不太明白他的话,转身面向他,问道:“少帅所指何事?”

齐幕朗神秘地笑了笑,坐正了身子,用众人都能听见的声音说道:“当然是大总统让你们办的事情了,也许,现在应该叫作“陛下”。”

杨尔信面色一僵,有点转不过来。

他记得袁世凯让他办鸿门宴,可不记得袁世凯说过这“刘邦”也是自己人啊!

他自是不信齐暮朗,但更不信齐暮朗能知道如此机密之事,只觉他是在套话,便装出一副恼怒的样子,起身训斥道:“少帅这话可不兴说,这可是对我中华民国的大不敬!袁世凯那卖国贼岂是当皇帝的料!简直是逆天行道!”

看见众人表情的变化,齐暮朗更加坚定了心中所想。

他当然明白刚才杨尔信在试探他,于是又对着众人说了一句:“在座诸君都这么想吗?”

周围一片沉默,齐暮朗毫不慌张,脸上带着令人捉摸不透的笑容,颇有一副洞悉全局的模样。

齐暮朗转头,对着杨尔信意味深长地说道:“若是让袁叔听见了杨兄的这番话,恐怕杨兄你不但没有官做,还可能会失了脑袋,你可想清楚了?”

齐暮朗这次笑得有些阴了,杨尔信的脸色煞然发白。

这更是给了齐暮朗信心,不禁又大胆几分,正儿八经地胡诌起来。

只见他凑在杨尔信耳边,小声说道:“想必杨兄有所不知,我尚未回国时,便与袁叔有书信来往,刚回来就去见了他老人家。我也不必瞒各你,袁叔早与我谋划清楚,夺取齐继的帅位,豪夺尹川之资本,今日正是时机。袁叔没说与杨兄,是想看看杨兄的能力,顺便,试试你的忠心。”

“在,在下属实不知,还,还望少帅海涵。”杨尔信终于信了,但刚才说了那样大不敬的话,令他心中十分惶恐,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支支吾吾了一会儿才犹豫看开口,“那个.….少帅啊,刚才在下也只是为了确认少帅的身份,才不得不出此下策,口出狂言……..是在下有眼无珠这件事能不能就……?”

齐暮朗看到杨尔信投来的询问目光,从容地拍了拍杨尔信的肩,漫不经心地看着杯中的酒,轻轻晃了晃,说道:“什么事?杨兄刚才只是与我闲谈几句,哪能让袁叔他老人家操心,是吧?”

杨尔信一听,立即眉开眼笑,连声称“是”,忙自罚三杯,有意无意地敲了几下桌子,与其他人对了对眼色。

齐暮朗发觉那些人看自己的目光舒和了许多,知道这步棋下对了。

北洋军阀中部分有暗号,想必这也是其中一种。

结合他们的反应,齐暮朗推测那意思大概是“自己人”之类的,不禁为自己的机智而稍稍得意了一下,然而刚抬头就对上了一道审视的目光,那种似笑非笑的神情,让他心头不由一紧,感觉一切都被看穿了。

尹川对着略带仇意的齐暮朗浅浅一笑,收回了自己目光。

他像是根本就没听见刚才的对话,不紧不慢地推了推金边眼镜,左手执茶托,右手掀起盖碗,微微抿了一口茶。

随后,尹川又笑着摇了摇头,放下了手中茶具。

看着十分斯文地用自己手巾擦嘴的尹川,齐暮朗本能地眯了眯眼。

他看不出尹川的意图,也不能从尹川的行为方式中获取什么有效信息。

这就说明,这个看着安静儒雅的男人实则十分危险。

这种气场,不愧是大贾名商啊!

齐暮朗心中不由地感叹,可惜再聪明的人也躲不过明枪暗箭,想必那茶水中也早就加了别的东西。

不出所料,不一会儿尹川就有些状态不佳,向众人说明了情况后,就在黑衣男子和侍从的陪同下去客房休息里。

房门刚关上,杨尔信便朝桌上几人点了点头,两边心领神会,便立即有三人起身,跟了上去。

杨尔信跟其余几人则干脆直接交谈起来,完全不把面坊老板看在眼里。

齐暮朗不禁想起来时路上的行人——如果像面坊主这样的小资本家都自身难保的话,可想而知,百姓平民的命几乎不如草芥。

然而还未等齐暮朗叹惋,杨尔信的管家便匆匆忙忙跑进来,还差点绊了一跤。

他刚想跟杨尔信耳语,就见杨尔信挥了挥手,说道:“此处无外人,直说便是。”说完,杨尔信还不怀好意地对面坊老板笑了笑,“你说是吧岳父?”

这吓得那可怜的面坊老板连忙点头,直冒虚汗。

管家看了眼齐暮朗,有些疑惑,但他深知老爷的脾气,不敢多问,只见他浑身哆嗦,声音发颤地说道:“老爷,我们……我们外围的侍卫全被袭击了!小的还发现……发现后院墙上,有一枚新鲜的鞋印!”

一时间,所有人脸色都变了,空气静得可怕。齐暮朗心知肚明却仍陪他们演戏,他倒是想看看,那小丫头倒底能玩出什么花样。

“老爷,你说会不会是…….那个人?”管家语气中的恐惧愈发强烈,杨尔信却恢复了淡定,摆了摆手,自信地说道:“我们有那么多高手,还有枪,怕她作甚?”

众人刚欲继续讨论,只见杨尔信忽地起身,像是刚坐下去屁股就被针扎了一般迅速。

“糟了!”杨尔信大吼道,“这是调虎离山之计!他们要的是大总统的计划书!绝对不能让他们拿到!快随我上楼!”

杨尔信和一众军人迅速出了房间,临走前还不忘吩咐门口守卫看好齐暮朗和面坊老板,只不过由于慌张声音太大了,屋内的人听得一清二楚。

房间内,面坊老板和齐幕朗面面相觑。

“还不走?等什么呢?”齐暮朗起身,对着面坊老板挑了挑眉。

面坊老板动了动,却不敢有下一步动作,为难地看着齐暮朗,挤出一个苦笑:“瞧您说的………小人哪敢啊。”

齐暮朗明白他的忧虑,但现在没时间跟他解释那么多了。他取来自己的衣服,又顺手取了一个盘子,笑着问他:“会打人吗?”

面坊老板不明所以,但点了点头。

齐暮朗笑得更灿烂了,指了指闭着的门,摇了摇手中鎏金的盘子:“门口有两个守卫,你一个,我一个。”

“我与他们不是一伙儿的。”齐暮朗望着思前顾后的面坊老板,简洁地说,“杨尔信大概率活不过今天,现在是你离开的唯一机会。你走了,不会有人闲得去管你;你若不走,那就是活靶子,你可要想好了。”

不到十几秒的功夫,屋内传来许多碗碟的碎裂声和人的争吵打斗声,两位守卫急忙冲了进来,不久后……

禁闭的房门里躺着两个身不遮体的昏迷男人,还有一地的碎碗碟,而刚才屋内两人早已没了影儿。

…………

杨尔信让其余人等守在外面,自己进了房间,打开密格,急忙查看东西还在不在。

整个格间没有一丝翻动的痕迹,杨尔信不禁松了一口气:还好,东西没丢。

“是不是高兴得太早了呢?”女子清脆的声音中掺杂了几分笑意,却令人听了不由得恐慌。

杨尔信猛地转头,只见窗口不知何时坐了一个摆弄匕首的少女。

杨尔信迅速去掏手枪,然而还是晚了一步。

…………

少女将匕首上残留的一丝血色抹去,看了看地上再无气息的男人。抽出他手中还未上膛的枪,朝离门最近的墙开了两枪,随后把枪一把甩在门上,将匕首划入腰间,略带满意地拍了拍手。

等外面的人撞开门,发现地上的杨尔信的尸体时,屋内哪有别人的身影?

只有两扇窗户仍在摆动,证明着有人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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