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自由

少顷，伴随一阵杂沓但并不大的脚步声，一群人簇拥着皇帝跨进了西宫大门。

因为已到了晚上，皇帝穿的是黑色常服。宁孤城见到堂堂一国之君居然穿后世极为忌讳的黑色惊讶得不得了，后来问过刘德正才知道：黑色在古时还是一种极为尊重的颜色。秦朝帝服主打就是黑色。

这个朝代皇帝龙袍主要有四种颜色，供皇帝在不同场合穿。——

级别最高的龙袍上身为黑色，下身为黄色，并且配有冠冕（就是我们看到有时候皇帝登基头上戴的帽子，前后的帽檐各垂下珍珠十二串）。这种龙袍是为最隆重的典礼准备的，比如皇帝的登基大典和比较重要的祭祀典礼。

此最高级别龙袍之下便是大红色龙袍，供皇帝在比较重要的一般典礼上穿，比如接待重要的异域宾客等。再次一级为黄色龙袍，平时朝会或宴请群臣时穿。最后一级是青色和黑色龙袍，供皇帝平时穿，也就是皇帝的常服。

皇帝穿衣十分讲究，什么场合穿什么衣服是万万错不得的。皇帝的衣服一般分为礼服、吉服、常服、行服、雨服和便服。礼服是皇帝级别最高的服装，吉服次之。常服是介于礼服和便服之间的服装，平时也可以穿。行服是供皇帝出门打猎的时候穿的。而雨服，顾名思义，是供皇帝下雨下雪的时候穿的。

而后世人通常所说龙袍，只是吉服当中一种。（某些影剧台词里动不动就会听到“龙袍”这样字眼，不管什么服装都一律叫龙袍，这是有失严谨的。）

同时，皇帝龙袍上所绣图案也很有讲究。不管是龙，彩云，甚至红蝙蝠（洪福），与各等级的官吏、百姓严格区分开。一旦发现两者服饰上出现了违禁的皇家专属图案或颜色，搞不好会掉脑袋。

至于龙袍的极尽奢华极尽严苛的制作，就不一一备述了。

由于初见的震惊，而后被刘德正科普刷新三观，上辈子看了不少宫斗剧的宁孤城很长时间处在接受不能中，以至于皇帝到底长什么样，他都没记住。

原以为皇帝是因为长乐公主告了状才特地跑来的——事实证明宁孤城想多了：他算哪根葱！

皇帝就是兴致突发来看薛贵妃的。毕竟薛贵妃可是有着艳冠六宫的一张脸。即便薛贵妃身后的势力与皇帝霸权有种种纠葛对立，这不妨碍皇帝偶尔临幸美人。或许单就这一点，薛贵妃比皇后要幸运。

不过皇帝并没留宿西宫，用过膳，歇了会，就带着自己的大批侍从走了。宁孤城轻轻走进内殿，只见里面已收拾妥当，薛贵妃一个人靠在软榻上发呆，面色眼神，一片冰凉。

宁孤城意识到自己冒失了，没见刘德正桃枝他们都不在吗？！脚一顿想悄悄离开，薛贵妃目光瞥了过来：“来都来了，走什么！”

声音有些没好气，不过却有了温度，宁孤城讪讪走回去：“奴才怕娘娘有所召唤，所以过来瞧瞧......怎的娘娘身边一个侍候的人都没有？”

薛贵妃冷嗤一声：“都怕本宫骤然发火，殃及池鱼吧！......也就你是个蠢的，完全不懂得看风向。”

宁孤城小心翼翼打量薛贵妃神情：“皇上来看望娘娘......娘娘......不开心？”

感觉这很不可思议啊——后宫嫔妃，你死我活的血腥宫斗，不就为了那唯一的一个男人吗？！皇帝特特地来宠幸，薛贵妃居然会不开心？！

“......”薛贵妃瞪着他，眼中充斥疯狂的怒火，不过很快，怏怏熄灭：“你还真敢问！......罢了，本宫心里很烦，你扶我去后院子走走。”

“是。”宁孤城取来一领妆缎狐肷褶子大氅给薛贵妃披上，扶着她慢慢走向后庭院的花圃。

夜色下的庭中花园美极了：一盏盏宫灯点缀在绿树成荫下，朦朦胧胧的淡雅月光，如羞涩的仙子，多情而温柔的照拂着满园怒放的各色春花。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可是，如此美丽雅致的景色，却化不开薛贵妃眉宇间的浓浓寒意，也暖不了搀着宁孤城手的那一抹冰霜。

花圃尽头设了一座秋千架，薛贵妃示意宁孤城扫了扫上面的落叶，垫上自己的一块帕子，然后坐了上去。起初自己轻轻摇着，后面便叫宁孤城使大力的推。宁孤城感觉薛贵妃今晚的状态有些不正常，扶着秋千吊索不敢松：“娘娘，再大力些，你跌出去怎么办。”

薛贵妃勾勾嘴角：“你不大力些，本宫怎么飞得起来？这么轻轻摇着，一点自己是只鸟的感悟也没有。”

宁孤城呆了呆：“娘娘......想自己是只鸟？”

薛贵妃抱着吊索，仰天望天：“这里......也只有这里......它荡得高高的时候，本宫觉得着自己能飞起来......自由的，接近天空，而非困于笼中。小林子，你懂这种感受吗？”

宁孤城终于明白她了的意思，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好。

薛贵妃站起来后退几步，自己带着秋千打算猛力坐下荡出去的时候，宁孤城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娘娘只是想感受下飞起来的感受吗？”

”难不成你还能让本宫飞——“薛贵妃刚笑起来，宁孤城一手揽住她腰，一手托起她膝弯就将人打横抱起来——薛贵妃只来得及惊呼出半声，宁孤城足尖一点秋千架，借那一蹬之势掠上更高的树梢，薛贵妃睁大双眼，望着几乎近在咫尺的星空，向下变成缩影的黑沉大地，迎面灌入口呼啸冰冷的寒风，整个心霎时仿佛给什么满满填满了......

宁孤城揽住她在西宫屋脊上翻飞，枝头树荫间穿梭，一个只想让对方开心这一刻，一个紧紧攀附对方脖颈，忘情留恋于这生中从未体会过御风飞行的滋味。

渐渐地，风停了......身边的景物熟悉地放大清晰，薛贵妃慢慢将依靠在宁孤城怀里的脸探出来，身子还在发软，可已脚踏实地。薛贵妃脸上犹存肆意和欢喜，眼中却有泪水滚滚而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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