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舍离

树上的枝头转来鸟儿的鸣叫，月光通过窗户洒入屋内。树叶被风吹得轻晃，发出沙沙的声音，已然不知自己睡了多久，再次醒来的时候已是夜晚时分，我下意识的动了动身子，竟发现有人握着我的手，望过去，精致的五官亦然出彩，长长的睫毛，白皙优美的轮廓，即便是睡着了也美得让人窒息，静止得像一副画，俊逸的脸庞透露着疲惫。手上还缠着白色的纱布。

欲拿起被褥披在他的身上，才微微一动便惊醒了他，攥着我的手又拉紧了几分，微微抬眸望来，见我醒了，立刻坐了起来了，脸上亦露出无法言语的欣喜之色。

“可有哪里不舒服？”他望着我，伸出手替我盖好被子，往日的玩世不恭桀骜不驯都已经无存，脸上亦是满满的担忧，当他望着你时就如你是这个世界上被他唯一倾心对待般，多情的桃花眼溢出的满满爱意。

“我没事”淡淡一笑，顿时感到头痛欲裂，许景哲起身为我倒了盏茶，望着他的背影，白衣遗世，墨发长留，纤纤清姿。他拿着茶水递给我，又坐在了床边，待我喝完后从桌旁拿了一手帕与我擦拭，我望着手帕怔住，那是我初见时赠于苏漠的手帕，顿了顿看着他：“苏漠他……死了”我叹了口气，有一种难掩的苦涩涌上心头，那个飘飘少年不会再回来了…是我，想报洛尘的仇，却又害了苏漠，我欠他的亦是还不清了……

许景哲闻言，敛眉低目，伸出手将我搂入他的怀里，轻轻的拍着我的背，他语气低哑，柔着声道：“你还有我，”将整个娇小到身子都蜷缩在他的怀里，我抬头望着他，近在咫尺，身上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清香。他的目光热烈，几乎都快要溺死在他的目光里，他在时永远都感的心安无比，从心底暗暗涌起的暖意。我点点头倚靠在他的胸膛里，听着他的心跳声闭上眼又沉沉的睡去，脸上挂着泪痕，窗外的樱花又落了几分。

第二日醒来时，许景哲已然离去，桌边的琉璃瓶插着鲜艳的海棠花，整个屋子都散发着淡淡的清香，将悲伤暂时遮暇，素云和白芷打来热水与我洗漱时，二人都肿着眼，哭丧着脸，我早些时候整理自己的嫁妆，挑了两处地界位置较好的铺子还有她们的卖身契一同交给了她们。还未等我开口，两个人便已经红了眼眶，跪在我身旁，素云带着哭腔问我：“小姐……那是不是不要我们了”看着她们，我也满是心疼万分，连忙将她们扶了起来，伸出手替她们擦去泪水，安慰的道：“我怎么会不要你们？总不能一辈子跟着我做个小丫鬟吧”

“小姐……我不想离开您”白芷抿着嘴，委屈极了，我将东西塞到他们的手上：“好啦好啦，这个你们先拿着，如果以后我出什么事了，你们也可以拿着这个离开，去过自己的生活”素云白芷对视了一眼，欲又要说些什么，便被我止住，自顾自的吃起早点来，温热的清粥冒着一圈圈晕气和香甜。深夜的酒永远比不过清晨的粥，昨日的痛苦也要永远留在黎明前。

日落黄昏时，我带着素云白芷，为苏漠立了个坟碑，将手帕一同埋在此，我带了他最爱喝的酒，这里一片冷清，清风拂过山岗，四周安静无声，唯有野草被风带过的熙熙攘攘，素云将绸缎披在我的身上，担扰的道：“小姐，夜深了，小心着凉”白芷打起了灯笼，这里实在冷寂的可怕，两个丫鬟不自觉的向我靠拢过来。这个小时候我们以为最阴森恐怖的地方，此时对我来说却没有一丝可怖。

我蹲下身来，伸出手去摸那碑墓，“苏漠，我来看你了，你可会怪我？”这个冰冷僵硬的碑墓无半分回应，我却喃喃自语的与他说了许多，

“我已经不生你气，你是不是还在跟我赌气？”我低声说道，周围的光线顺着烛光闪烁愈暗愈明，照着脸上映出的悲凉。素云跟白芷也小声抽泣着。

随着烛光越燃越尽，素云扶着我起身，伸出手拍了拍衣裙上的草屑，准备离去。

“苏漠，下次再来见你”我微微垂眸，转身同素云白芷离去。夜晚的风很轻，我悄悄伸出手和风击个掌，街头的欢笑声很多，公子家贵族小姐们和三五好友手握字扇慢悠悠的走，时不时呤诗作曲，看灯火通明，看月亮和星星眨着眼睛这般温柔的夜，我们回到洛府，见门口停着一辆马车，一眼望去，身着浅玄色的便服，身形清纤，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淡淡的冷漠和贵气。

我微微蹙眉，站在原地，不知是停是留的好。沉默良久还是转身准备离去。“洛晴”我还未动作便被叫住。顾止快步向往走来，走到前来，将我拦住。

“臣女拜见皇上，不知皇上深夜来此何事，有失远迎”我行了礼，微微垂眸，面无表情的道。

顾止看着我，目光温柔如光，看我如此动作忍不住皱眉：“我是来送废相召旨的……随便来看看你”

我盯着地面，沉默了良久，叹了口气，敛眉屏息都道：“我乃罪臣之女，皇上这话委实是折煞臣女，若没有其他的事，臣女便先行离开了”说罢，我抬脚就准备离开，顾止沉着脸，挡在我前面，我有些恼怒但也实在不好发作，抬眼对上顾止沉灼的目光。

“非要对我如此冷淡吗？”他看着我，语气冷若冰霜，我不语，低下头，避开他的目光。顾止伸出手想要拉住我，我连忙后退半分，微微垂眸：“皇上，即使现在没人，也不该如此逾矩…”他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中。月光下他的手掌白皙手指纤长，但连着脸上的神色都凝固在此刻。

“我记得第一次见你时，你红衣飘若，独自一人坐在屋檐上，便是满天繁星都失了色”眼宇神色间是我看不透的复杂，没了已往高高在上不驯慑人的模样，倒是带了认真和有些害怕。我心里微微一颤，慌了神。还未等我开口，他又继续道：

“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便想带你回家，可我知道你不喜欢这深宫，但我还是想把你留在我身边，洛晴……你能不能不要躲着我？这万人之巅太过孤寂，你可愿陪着我？”

顾止的眼里满是柔和、期许，周边的虫鸣声隐约可见，我抬头望去，他的耳根上攀上一抹被甚明显的菲红，还有急促紧张的目光，我却觉得心里暗暗有股酸痛，一时之间竟不知怎么作答。

即是身份，我是嫁过亲王的人，那便是不可能的，即使他压住众臣反对，压住太后的不允，却也睹不住悠悠众口，人言可畏。他是喜欢我的，可我也无法接受后宫佳丽三千，妻妾成群，在这个爱情快餐的时代便都是离了又离，分了又分，更何况……他是皇帝，身边从不缺美人。

而我始终都是喜欢许景哲的。

我抬眸，与他四目相对，微微摇头，心里有一股莫名其妙的感觉涌上来，不自觉的攥紧手心，淡淡的道：“对不起，我……”

闻言他的神色微微一凝，旋及垂也视线，脸上浮起难以形容的失落，好似满心期许被人掐灭，过了良久，他淡淡的笑了一声，让我觉得有些晃惚，没了昔日的旭阳灿烂，还有酒窝，唯唯多了苦涩和心酸，他轻轻的道：“没事，我可以等你，洛晴…我可以一直在你身后”

我叹了口气，紧紧的攥着手心，压低声音缓缓的道：“这路遥马急的人间。你又能记住我几年.”说罢，我不再停留，亦不听他言语，与他擦身而过回了洛府，站在不远处的素云白芷也都忙忙松了口气，连忙跟着我离开。

我自径向洛相的书房走去，一路上忐忑不安，走到房门前时特地停了下来，深呼吸一口气，尽量显得自己毫无异常才推门而入，只见洛相坐在书桌前，手撑着脑袋陷入沉思，旁边放着一道圣旨，见我进来才缓缓的抬眼，迟顿的露出一个微笑，淡淡的道：“晴儿，可是有何事？”

我走至他的身侧，为他倒了一盏茶，试探性的问道：“父亲可是还在忧心朝廷之事？”见他满头白发，忧心忡忡的模样，心里也实在是心疼，洛相闻言摇头不语，我又继续开口劝慰：“皇室忌惮洛府已久，我们看似家道中落，实则是明哲保身，至少我们洛府没有再死伤一人”

洛相沉默了良久，旋即望向我的目光满是关切，随后又屏气凝神，盯着旁边的圣旨，微微掂量。但隐隐约约却让我感到几分不对劲，心里一根弦紧绷着。

“老夫只是担心……失了你兄长，连你也没能保护好”洛相叹了口气，低下头去，语气里淡淡的忧伤，听罢心里一堵，顿时觉得心酸无比，泪水在眼里打转。我强忍着声，故作若无其事的道：“父亲莫要多虑，您应当多保重自己的身体才是”我让素云吩咐厨房熬了炖汤送了过来，又宽慰了他几句后，便回自己院里了。

我看着桌子上的海棠花有些枯萎，便让白芷拿下去换了。一个人坐着实在是有些百无聊赖，目光时不时的落在窗边，便过去将窗户打开，发觉没什么事可做，我便将以前洛晴的旧物都翻了一翻，各式各类的衣裙、簪子、还有金银首饰，不得不说这个洛晴还真是妥妥的富婆，富得流油。意外的翻出了一个青缨箱子，我坐在地上，拍了拍上面的灰尘，看模样放得有些时候。我轻轻的将它打开，放在最上面的竟是一封信，我实在有些摸不着头脑，将灯烛拿近了几分，信封上写着两个大字“卿启”借着烛光迅速将它拆开。

“而今才道当时错，心绪凄迷，红泪偷垂，满眼春风百事非。情知此后来无计，强说欢期，一别如斯，落尽梨花月又西。”洛晴写给顾谨渊的情书……我有些莫名的尴尬，只是这上面好似洛晴想将那时误认错的真相告诉他，洛晴也明白顾谨渊根本就不喜欢他，这信是满满的难过和歉意，她没有提及一个爱字，但字里行间却皆是心悦于君，洛晴什么时候有这方面的品性？难不成我的小说出现bug了？

我继续往箱子里摸索，竟摸出一个孩子玩的小玩意，我拿在手上，是个六角玲珑，好似在哪里见过，竟觉得十分的眼熟，我柔着脑袋思索了一番，旋即忽然想起，瞪大眼睛盯着手里的东西，这……是在梦里儿时洛尘送给洛晴的那个玩意，竟留了这么久都已经生了锈蚀。

箱子的底面还放着未绣完的荷包跟针线，一面绣着海棠花一面绣着还未完整的鸳鸯。我打开荷包里面放着玲珑骰子和几颗红豆。

玲珑骰子安红豆，最是相思知不知

我来了兴致，欲要大展身手一番，将针线拿起，其它的东西都放了回去，我也无意再去翻它，便又放后了原处。我拿着烛火起身坐回桌上，开始兴致勃勃的绣了起来，只是生前我也并未做过什么刺绣，也不知道十字绣算不算……我也没见过鸳鸯长什么样，随便拿着黄色的针线依着电视剧上那些大家闺秀的模样搞捣了起来，不出一时半刻，我的手已经被扎了几个窟窿。

挑了挑，实在是说不出哪里有些不对劲，这鸳鸯长得实在是潦草了些，竟有几分像是小黄鸭，我开始懊恼刚刚为何要用黄色的针线，终是鸳鸯出了轨黄鸭劈了腿。若是原主看见怕是要被气得背过气去。

罢啦罢啦，小黄鸭也别有气质，好歹也是网络界一红人，人手必备的小黄鸭表情包。这番我绣得极为认真，这个没有手机游戏的时代，像我这种肥宅也不想坐着发霉长蘑菇，竟不知不觉绣到了深夜，昏暗烛火实在是照得我困意蒙蒙，竟不知不觉沉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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