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相隔

“从一开始，就是骗局”我望着苏漠，想起昔日那个稚气的少年，蜷缩在洛府门口，满身是伤痕，眼里带着对这个世界恶意的恐惧，我原以为有意要替那个男孩驱逐黑暗，大概我本身就不是谁的救赎，却永远要沦入这场漩涡和纷争。

苏漠的泪水划流，难以掩饰的痛意。他的拳头紧握似是有血顺着手心滴流。我看向顾止，这种互相利用互相猜忌的滋味真是不好受。

“一开始，是我派他混入洛府的”顾止看着我，眼睑是我看不清的滋味，心里五味杂粮，混在一起偏生了苦涩。我不再言语，或许是累了。

你被黑暗敲打，恰恰说明你是光明本身

“所有人，别动！”冰凉的长剑对准我的喉咙，所有人的始料未及。许景哲停了下来，人已经被他杀了差不多了，只是万万没想到，一直被忽略的尚书郎竟趁其不备将长矛对准了我。他只剩下他和那几个小厮了。

这时，林军也来了，将我们团团围住，尚书郎拿着剑的手一直在抖，他挟持着我站起来，不让任何人靠近。

“放开她，朕给你一条生路！你若敢伤她，我定灭你全族！”顾止怒吼着，周遭的侍卫被这一君威吓得连连后退。

我捂着伤口，痛得连站稳都感到吃力，鲜血把我的衣襟都染得鲜红。我咬着牙，怒视着尚书郎，他亦恶狠狠的瞪着我，咬牙切齿的道：“我要你为雪儿偿命”

冷笑一声，看着他：“那你最后现在杀了我，不然我定血洗你族，无葬身之地，尸骨无存！”我故意咬重语气的道，都说仇恨是最大的心魔。

“放了她，我做你的人质”许景哲微微垂眸，语气比冰渣还要冷，神色里是一抹浓浓的怒意。他的手在抖，显而可见的害怕，慌张。额头上渗下的冷汗。

“许景哲不要”我摇摇头，冲她大声喊着，却又被他勒紧了几分。

“你当真我那么傻？挟持一个弱女子还是全京城武功最高者？”尚书郎冷笑一声，顿了顿又大声吼叫一声：“给我备马车，让出一条路来！”

众人纹丝不动，纷纷看向顾止。这时，苏漠突然缓缓的走上前去，放下来剑，举起手走了过去…

“一人做你人质，不如两人来的稳妥些”苏漠淡淡的道，尚书郎阴险的脸冷笑一声，嘲讽的道：“我有今日全拜此妖女所赐，没想到她竟是这么多人的姘头”他一挥手，身边的小厮立即冲上去，将苏漠制压住，他亦不反抗。

顾止脸色恐怖如斯，一挥手，林军尽数退去，让出一条路来，我看着许景哲，示意他我没事。少年的衣襟上沾着血，眼色冷若冰霜，郁怒的脸，有如雷电之将作。

我和苏漠被一同挟持着上了马车，我们被五花大绑的扔在一起，尚书郎坐在外面，蒙着眼睛，实在分辨不出，要去往的是何处，只知我们出了城门。一路颠簸，时不时的触撞到我的伤口，痛得我倒吸一口气。

“对不起”我向苏漠的方向望去，蒙着眼睛，看不清他道神情，声音微小的可怜，我沉思了一番，淡淡的道：“你我情议已尽，如今这番我亦不会领情”那个小小的少年郎终是长大了。

“从一开始，我便没想过要伤害你…”他的声音微颤，却说得极为真诚和认真。

“那我问你，那日送密函于我兄长的是不是你？”我抑不住心中怒火和委屈。他低下头，不语，沉默了良久微微的道了一句：“对不起”

我别过身去，心绪起伏，生出滚滚惆怅，春风碾碎了余音，愤怒、痛苦交织在一起，我身边信任的人竟推波助澜成了杀死我最亲的人的帮凶之一。

“从我第一眼见到你，你便成了我的救赎，好似我阴暗的世界突然出现了一道亮光”他淡淡的道，“每时每刻我都想见到你，你好或不好，开心与否都紧紧的系在我心里”他的语气中伴随着哽咽，“皇上让我潜入洛府，却不料遇见了你”

我不语，良久，他竟揭开了面罩，我抬眸望着他，见他已经松绑，手里拿着小刀，正在为我割绳。他眼眶微红，愈不住的愧疚扑面而来。我移开目光，不愿再多看他一眼。

苏漠见状，微微一楞，眉目间皆是忧伤，他凑近小声的道：“抓紧我，我说跳便跳”我不予理会，他微微皱起眉，正欲说些什么，突然一个小厮撩开车帘走进来。见我们已经挣开绳索，大惊失色还未来得及动作，便已经被苏漠割了喉，速度之快几乎是一瞬间。鲜血喷涌，我吓得楞在原地，他已经拽着我跳下了马车。我们环抱摔倒在地，苏漠将我护着。

一看四周，我们竟到了郊外，苏漠拉着我迅速起身，我们往林间杂草的高处跑去。尚书郎察觉到不对，立刻掉头向我们追来，他们骑着马占有一定的优势。我们偏偏往地形复杂野草枞多乱于贯穿的地方钻去，身上的衣服、皮肤和发饰好几处都被树枝和荆棘刮得凌乱不堪，娇嫩的皮肤伤痕累累。

我们穿过一大片丛林后，来到一处宽敞的草原。“洛晴，我带着你离开好吗？去寻一处安静的地方，只有你和我”苏漠抓住我的手，满心欢喜，带着期许的目光望着我。我有些错锷，甚至觉得前面这个人我从来都不认识一般，我连连挣脱开他的手，怒视着他：“你觉得我们可能吗？我已经有喜欢的人，我也不会原谅你”

他的目光暗暗淡褪，像是再也激不起火光的死潭，声音微微颤抖，像是有数不尽的难过：“洛晴，我会用我的一生弥补你，你看我一眼可好？我会比许景哲对你好千倍万倍”

“纵是千千晚星不敌灼灼月光”我怒视着他，这一辈子都不会接受一个欺骗背叛过自己的人，别过身去，只觉得心里微微痛疼：“纵使你用一生弥补我，我也不会看你一眼”

他欲伸出手拉住我，我甩开衣袖，毫不犹豫的直径离开。届时，刚迈步准备离开，一长剑直径向我刺来，眼见着将要刺向我，刀光剑影之中被另一把剑击开，微微斜视着，苏漠挡在身后，尚书郎已经追赶而来，看来今日他是非要弄死我不可了。

我们相继向后退去，尚书郎阴冷的大笑几声：“杀了他们”苏漠拉着我就向前跑去，不知跑了多久，我们停了下来，发现再无退路，前面竟是万丈深渊…而后面的人扔在紧追不舍，步步紧逼。

.那是一处地势险要的峡谷，涧底奔腾着湍急的水流，几山势的巍峨，涧水的轰鸣，越发烘托出危险的气息。在心底暗暗骂了一句，这种地方怎么会有………苏漠冲上前去和他们撕杀了起来。即使他们人数众多，但是好歹苏漠是练家子的，一下子便让他们落了下风，杀得快要精光。尚书郎注意到了站在峭壁末的我，拿起剑恶狠狠的冲了过来，只是他的剑还未落下，便被一刀刺穿了腹部，跪倒在了我面前，鲜血溅到我的身上，苏漠从他的后面慢慢的拔起剑，我吓得腿都有些发软，瘫坐在地上。不停的喘着气。

苏漠见状，赶紧走到我身侧，想要扶我起来，整个人发软感觉使不上半分力气，饶是我已经不是第一次经历这种场面，但心里还是会感到害怕，惊慌失措。我们刚要站起来，突然尚书郎的剑又向我刺了过来，他还没有死透，即使是拼尽最后一丝力气也要带我一同下地狱。他的目光凶狠如恶鬼，满口鲜血。

苏漠身子一歪，一个高大的身影挡在我面前，剑心刺过他的胸腔，我怔住，与此同时，他的剑也刺向尚书郎，少年都身体向后倒去，直坠入悬谷，我抓住他的手，挂在峭壁上。从他的身上落下一方手绢，那是我第一次遇他时，为他包扎的手绢。

我死死的拽住他的手，然而因为我肩上的伤，实在也使不出什么力气，更无法拉他上来，我整个人趴在地上，只能这样支撑着。

“放手吧，我不行了”苏漠微微颤着唇，已经虚弱得不行，咳出大片血了，他的伤口直中要害也正在溢血。灰色的天阴霾的颜色如同组构悬崖的岩石，冰冷得让人心悸。

我努力不让眼泪落下，脑子里却全是昔日也他朝夕相处的时光，第一次遇见的时候，我把他当弟弟当朋友对待，那个阳光和旭的少年郎也要离开了。

“对不起，下辈子我要比权谋先认识你”他的脸上划过两滴眼泪，安静的望着，目光温柔了整个岁月，蕴含着数不清的遗憾和不甘，我顺着沙石又被拽下几分。

少年微微一笑，他的手正在慢慢挣脱，我忍不住大哭了起来，努力的想要再抓紧他，再抓紧一些。苏漠缓缓的伸出手了一只手，我拼命的摇头，带着哭腔求他：“苏漠不要，苏漠，”

难以言说的难受涌上心头，比伤口撕裂还要让人窒息。他一点一点的掰开我的手指，嘴唇微微颤动，微笑永远露在了那一刻，一阵微风刮过他说万幸得以相识，来不及听下一句，我看着他，随着风坠落，山风如咽，崖下云雾缭绕，瞬间就被吞噬。

“苏漠！”我趴在边上痛哭，空灵的眼睛眼泪跟断了线一般，我哭我自己懦弱无能，哭自己给别人带来了不幸，为之付的性命，我亦哭那个我看着长大的少年郎。

少年念想化成风拂向残阳，心连着天，少年羁绊如光，再也触摸不到，却曾经温暖了我的岁月。

“洛晴”一声急促的声音，我还未来得及的反应，便被抱了起来，抬头望去，便猛地扎进他的怀里大哭起来：“许景哲你怎么才来”、双手抱着他，将整个小小的身子都钻进他的怀中，眉宇间凝固着忧伤，平日闪光的双眼蒙胧起来，鼻尖酸酸的，一股清泪就夺眶而出，流到嘴角钻进口中，咸咸的，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任凭泪水疯狂奔涌。

“对不起，是我不好，我刚刚被挡住了，再找到马车时发现你已然不早，便顺着踪迹寻到这里”少年轻轻的拍拍我的背，紧皱的眉头亦是心疼万分，昔日的放荡不羁不见半分，他拾起地上的手帕轻轻的小心翼翼为我包扎伤口。随后将我抱起，他的怀温暖心安。

转身时便见顾止带着他的林军侍卫方才赶到，他的手下赶忙去检查那些尸体，许景哲抱着我从顾止面前走过，顾止愈要上前一步来，但终究停留在原地，他看着我们慢慢的离开，眼里是说不出的愤怒、无奈、亦或是难过交织在一起。深遂的眼眸里的光慢慢褪去，像是灸阳坠落，永失光芒。又像是一瓣梅花顺势而落，飘入潭中随着清流而逝。他微微叹了口气，紧紧的攥着拳头，似是压抑着心酸和熊熊怒意。

许景哲亦是眉目紧锁，难掩其怒意，一双极其漂亮的眼眸，胜过星汉灿烂。他路过顾止时，所有人的目光都随着而来，落在他们二人的身上，二人矜贵艳骨，贵气天成，此时却都散发着危险的气息，连我都微微感觉到，二人相隔四目相对，眼中皆有窥不通的风云暗涌，不可名状的各异情绪丛生。

我闭上眼睛，心底皆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许景哲抱着我离开，穿过丛林荆棘，我在他的怀里懵懵的困意来袭，不知什么时候竟沉沉的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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