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思淮安

顾谨渊派青云给我送来一封信，让我过几日再离开，近日从朝唐动静的厉害，我也不予理他，等我处理完了事自会离开。只是晚自己还未找到一个好点的借口。

今日是灯宵节，我带着苏漠，素云和白芷一间一间地游走在我的陪嫁铺子上，盘算个个账本，嫁过来时还未有多注意，这时候才发现原来我在这也是个富婆级别的了。

整整一天我们都在外面，累了就到茶楼吃点东西，然后继续逛街。

随意在繁闹的大街上徜徉着，脚下一片轻盈。绚烂的阳光普洒在这遍眼都是的绿瓦红墙之间，那突兀横出的飞檐，那高高飘扬的商铺招牌旗帜，那粼粼而来的车马，那川流不息的行人，那一张张恬淡惬意的笑脸，无一不反衬出民众对于泱泱盛世的自得其乐。

这让我不禁与大城市对比起来，钢筋水泥铸就的城市，封印了人们内心深处的渴望，大概在物欲横流的世界里找到自己才是最厉害的事。或许每个不同时代的人都有他们不同的决择和俗世，这不可避免。

我们玩到了傍晚，在我正准备回去的时候，突然有人叫住了我，我转身望去，一身紫金色长袍，修长的身姿在夕阳的落浑下映出光芒。那张桀骜不驯的脸引得路过的少女频频回头……

我走上前去，狐疑的看着他道：“许景哲，你也出来逛灯宵？”

“怎么？不行吗？”许景哲懒懒散散的道，漫不经心的看着我。

“怎么，要回去了？陪本候逛逛吧”许景哲说着就拉起我的手。

“

放开！”一边的苏漠见状，立刻冲上前来，拔起刀对着许景哲，一脸的怒意。

“哦？如果我说不呢？”许景哲脸上闪过一丝不屑，勾唇冷笑。眼眸尽是冷漠。

我赶紧打了个圆场，让苏漠把刀放下，对他道：“这是我朋友”苏漠有些不情愿的放下刀，眼里的敌意并未褪去。

许景哲拉着我，我们正准备离开的时候，突然又有一双手拽着我拉了回来，我瞬间就懵了，同时和许景哲回头往后望去，一下子我们都楞住了……

街道两旁店肆林立，那眼色鲜艳的楼阁飞檐上，给眼前这一片繁盛的洛阳城晚景增添了几分朦胧和诗意。，薄暮的夕阳余晖淡淡地普洒在街边三个人的身上。

我们都目瞪口呆的看着他，一瞬间没有反应过来，刚想行礼。顾止率先开口：“我是来微服私访的，便称就好”

如黑琉璃般晶莹的眼睛，眼里只有着冰冷，眉宇间有着尊贵和傲气。金色阳光，将他俊朗的面庞衬托得格外耀眼。一身冰蓝素衣。

许景哲一脸玩世不恭的道：“既然顾兄有事，那我们便先行离开了”说罢，许景哲拉着我作势要离开，却被顾止狠狠的拽着我的手不肯放开。我转头疑惑的看着顾止，却见他脸上笑意不见，随之而来的是一丝冷漠和怒意。

许景哲停了下来，两个人对视而立，隐隐约约中我感觉到来自两个人的杀气，而我夹在中间就像任人宰割的小绵羊。我暗暗想着这许景哲胆子也忒大了，平时心高气傲的这还跟皇帝对上了？

两个人一人唇角勾笑，一人眉头紧皱，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暗波汹涌，我被他们拽得有些手痛，两个人就这样对视着，一股冷意来袭。

“许兄看起来很闲啊？”许久顾止暗沉沉的道，

“也不，顾兄放着后宫佳丽三千美人不赏，竟也跑到这陋市来”许景哲故意加深语气道，说这话的时候顾止的眉头重重一挑，我觉得番有理。

“许兄若是想要，改日我当众赐你一婚好了”顾止坏笑一声，听到这句话我心里咯噔一下。

“大家都是朋友”我挣脱开他们两个的手，赶紧说道，见气氛不对我赶紧打个圆场。身边的下人们被吓得大气都不敢喘。

“多谢顾兄美意，只是美人嘛这眼前已经有一个了”许景哲看着我，一副桀骜不驯的模样，他还真是敢说，我有些尴尬。

顾止脸色越发不对，眼里的怒意都快压不住，但也不好发作。

“放肆，敢对我家夫人无礼！”一边的苏漠见许景哲也是火气冲天。

“好好相处好好相处”我尴尬的笑道，“那就一起同行好了，刚好我要去看一位朋友”我揉揉被拽痛的手。

“那好”顾止看着我，挤出一个微笑，我真的是尴尬得想趁他们两个不注意偷偷跑了，一路上两人含沙射影的，这许景哲耍嘴片子厉害但是介于顾止毕竟是皇帝，也不太敢多放肆，让着顾止多说几句。

听他们说着说着，我竟忍不住笑出了声，这一笑他们两个齐刷刷的转头都盯着我看。我赶紧捂着嘴，跟他们大眼瞪小眼。

许景哲给我买了糖人，我看着心中甚喜，转头一看却见顾止冷哼一声，一脸不高兴的背过身去。过了一会，顾止也递了一个兔子钵仔糕给我，模样特别可爱，我捧在手心上都舍不得吃了。许景哲一脸不屑的别过脸去。

很快我们便走到沐清冉的酒肆了，夜晚时的生意也很不错，白天的时候我买了许多金银首饰刚好可以当作上次的谢礼送给她。

顾止皱着眉问我：“你想喝酒？”

“我朋友是这家酒肆的老板娘，喝一点也无所谓”我吐吐舌头，笑着道。

刚说罢，沐清冉就出来迎我了，她穿着蓝色的罗裙，倒和顾止撞衫了，她生得漂亮一出来，酒肆里客官们的目光都落在了她的身上。

我赶紧跑过去，与她抱在了一处，她笑盈盈的看着我：“这次是来找我寻乐的？”

“

是啊，还给你带了礼”我让素云将我买的金银首饰都承了上来。沐清冉往我身后一看，一下子就楞住了，两位气宇不凡玉树临风的公子哥再加上倾国倾城的美女子，实在是惹人侧目。

“这两位是你朋友？”沐清冉盯着他们，露出大多数少女见到帅哥时的神色。

“是啊，这位是顾公子，这位是许公子…”两人都对她微微一笑。

沐清冉也面露欣喜之色，高兴的对我道：“上楼吧，我们好好的聊聊喝上一喝”

我们一同在酒桌坐下，顾止和许景哲两个人非得故意的都坐在我旁边，最后一人一侧，沐清冉似是看出来什么盯着我意味深长的笑，她拿来了几瓶上好的酒，其中就有桃花醉，少康和白酒，还有来自西域的酒。她令人炒了几道小菜。

许景哲看着阵仗，凑近我道：“还真是打算来个不醉不归？”

一边的顾止冷哼一声，盯着我，不紧不慢的道：“喝酒了我送你回去”

“让旁人看见了可不好”许景哲悠悠的道了一句，他的目光落到我身上，有一丝冷意。

“我可不用你们送，自己莫要喝醉了就好”我不屑的看了他们一眼，拿起酒就开喝。

一旁的沐清冉一直在偷笑，我们开始长篇大论的聊了起来。这时候楼下居然有人走到白琴旁弹了起来，我们边听着悦耳的弦音边喝着上好的桃花酿，樱花似风而落，落入繁华落入酒香。

“

舍内竟种樱花，好不风雅”许景哲也喝了起来，懒洋洋的说着，一双迷人的桃花眼漾出的春色丝毫不比樱花的韵味差半分。一旁的顾止掀开酒盖，也喝了起来，香甜的美酒划过他优美的下巴直至喉结。

沐清冉有几分醉意，她撑着脑袋看着我们道：“因为他喜欢”

“他？可有什么故事讲来听听”我好奇的看着她，对于沐清冉这个人我还是很感兴趣的，毕竟在书中我并没有过多的去描写这样一个旁枝的人物，在她身上我再没有上帝视角，在她这个人物上是空白的，就像我总是在过书中一些空白一笔带过的日子一样。

沐清冉又喝了几口酒，她皎洁如雪般浮出两处晕红，我们都不讲话，静静的看着她，沐清冉苦笑几声，这笑容有些缥缈，似乎含着无尽的苦楚，她看着手中的酒轻飘飘的道：

“那一年，和月折梨花，薄荷荼靡梨花白，月楼梨雪，我与他邂逅，他的琴音举世无双，我的舞千金一掷只是惊鸿一瞥，遥遥一望我便知他是我这一辈子都要输给他的人”她顿了顿，眼里尽是温柔和月光。

“我是沐府大小姐，那一年我父亲告诉我，他一族是我家的世仇…我母亲为他一族所害，我奉家族之命接近他，取他性命祭我亡母之魂。

他告诉我，他最爱的是樱花，我们一起种了樱花，我却悄悄把樱花的种子换成彼岸花，我想我们这一辈子都要生生不见，他在盛开飘落的樱花树下抚琴，我迎着风，追逐世间唯一的不凡热舞，他们是全苏州万众瞩目的盛景……”

沐清冉的脸上又渐渐的浮出一副憧憬的模样，那时候的他们正值风华月貌，羁绊着彼此的青春，少年遇见的那个人惊艳了整个青春。

“他说，他想带着我去看山花漫野，去看潮起潮落，去看万家灯火，云游四方，他说只想牵着我的手去见这世间最美的颜色和最漂亮的落霞。我假装不在意他便是真的不在意，我们一起在樱花树下埋了一坛酒，他告诉我这酒叫醉生梦死，他说不希望有一天我能打开它，我有些不明白我只觉得好笑，我觉得我不爱他，我的心里只有仇恨。

那日我跟他大婚，我一身凤冠霞帔款款而来只为杀他，而他没有来，我开始慌了。那日雨落寥寥，我抛开红盖头，在最初我们遇见的地方找到了他，他一袭红衣，拿着我曾经送给他的簪子，他笑着看着我，”

沐清冉痛苦的闭了闭眼睛，我的心也跟着揪在一起，她拿起一坛酒大口大口的喝了起来，顾止微微皱眉。她缓缓的道，眼角有泪：“

我拿剑指着他，我无法言语那一刻我的心情他的痛苦，他笑的绝望，他抓着我的剑猛得向自己的胸口刺去，鲜血染红了剑和落下的樱花，他看着我，像初遇时的模样，他说：“我很早就知道你的身份，知道是来杀我的，只是我想为自己赌一次，我赌你沐清冉从始至终有没有爱过我半分？”他捂着伤口看着我，眼里有一丝期许。我说：“我不曾爱过你，”我扔下剑放过他，那是我第一次见他如此痛不欲生，第一次见他掉眼泪，他告诉我，他早就知道我把樱花的种子换了，他也种了出来，他说他想看看我的心里到底开着一朵怎样的花。”

沐清冉的眼里全是泪花，她哭着哭着就笑了。我们沉默的看着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过了许久，我看着她道：“你是爱他的不是吗？”我也有些晕沉，我盯着她的眼睛，人的内心和眼睛都是不会骗人的。

她看着我，醉醺醺的道：“原来人一旦尝了甜头，就再也吃不得苦了，一日两日、一个月…接下来的岁月我都未曾见到他，我挖了我们曾经一起埋的酒体验了一把什么叫，醉生梦死还有那盛开的彼岸花，或许他真的要与我生生不见了。他叫方淮安，从此世上再无方淮安爱我沐清冉，”

“惟觉时之枕席，失向来之烟霞。”顾止淡淡的道了一句。我和许景哲都同时抬头看了他一眼，许景哲有些不服气的道：“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

我看着沐清冉，心里五味杂粮。不知道什么时候我的眼里也闪着泪，大概觉得这世上，情字当头都太苦了。沐清冉着看我继续：“原来他离开后，我才明白我是爱他的，我去寻他了，他曾说要带我一起去看这世间万物的，现在怎么能说话不作数，我踏过万里山海，见过山花烂漫，我涉过的潮起潮去，吹过他吹过的风，见过他路过的繁华万千，这算不算是重逢。我亦没有再找到他。他说过他会执我之手来到天子脚下京城为终点。我寻了他四年，不是我不想再寻只是我怕我再一一错过他，索性就在终点等他罢，我要亲口告诉他，沐清冉从始至终都爱他”

说罢，沐清冉听着这弦声，干脆放下酒坛，冲我一笑，跳下楼台上，醉醺醺的翩翩起舞。我本想阻拒但是见她那副模样竟有些不忍，这大概是当年他们初遇时跳的舞吧。她身段本就妖娆柔软，和着那乐曲便浑若无骨，极是漂亮动人的。

“洛晴，你会不会像她一样爱到深处不自知？”我转头看了许景哲一眼，拿起酒就给他满上，骂道：“说什么呢？喝酒”心想着再胡说八道就告诉你们都是纸片人，都是老娘笔下创造的，吓死你们一个个的。

“洛晴你喝醉了？”顾止看着我，脸色有些暗沉。

“谁喝醉了？走，我们蹦迪去啊老铁”我看着他们笑道。

顾止和许景哲两个人面面相觑，目瞪口呆的看着我。我哼了一声，真的是瞧不上，蹦迪都不懂。

“你们有深爱的人吗？”我看着他们，头有些发晕，我却觉得异常清醒，好像借着这酒劲将这些日子所有的不痛快都发泄出来。

两个人对视一样，都直勾勾的看着我刚想说些什么，“啪”的一声，我一拍桌面，看着他们道：“我知道，我都知道，你们都喜欢我姐姐洛霖是不是？我姐姐生得那般好看优秀，你们喜欢她也是应该的，”顿了顿我又喃喃自语道：“自古以来都是喜欢女主的，像我这种恶毒的女二是没人爱的小白菜……”

许景哲楞了一下，大概是觉得我的模样有些好笑，他撑着脑袋饶有兴趣的看着我道：“就算你是小毒妇我也喜欢”

一边的顾止黑着脸，语气冷漠的道：“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呢？”我白了他们一眼，醉醺醺的站起来，他们两个步伐一致的走过来扶我，一旁的素云和苏漠他们刚想来扶我，看着场景又怯怯的缩回去。

我挣开他们，扶着楼围，白了他们一眼道：“我又没醉，扶什么扶”

我冲着楼下还在热舞的沐清冉喊道：“你用不用人扶啊，我叫人扶你回房”她刚喝的比我多，情绪大起大落，我更是担心她。

“不用”她停了下来，盯着我坏笑道：“你不是有了夫君吗，还来了两位翩翩公子，莫不是……”

“和离了，那日寻完药我便与他和离了。我们本就只是个名头而已”我说的轻悄，旁边的素云白芷早就青了脸。

“哦？为何啊？”沐清冉笑着笑着又哭了。我有些心疼他，皱着眉道：“他不是我的良人，我们互不相爱，只是个名头罢了”大概是酒壮人胆，我就这么大喇叭的说出来了。

其他人脸色各异，我跌跌撞撞的下楼，他们都在身后跟着我，生怕我摔倒了。我爬上台去，抱着沐清冉，我知道她现在的心情大概很难受，而我也不会安慰人，只能抱抱她。

洗尽铅华呈素姿，淡看红尘几多愁

随后我在他们的百方阻挠之下又饮了些酒，说不出什么滋味，说书的人哭了，听故事的人也哭了。

我饮得太多，走出酒肆的时候都有点儿脚下发虚，像踩在沙漠的漏沙一般。天色渐渐向晚，远处朦胧地腾起团团淡白的白雾，风吹着凉意拂在我滚烫的面颊上，顿时觉得清凉舒适。远处人家一盏盏的灯，依稀错落地亮起来，那些街市旁的小摊茶肆，也尽皆挂着明亮的彩笼，运河上浮着万盏寄着人们平凡梦想的莲花灯。见盛世美景也不过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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