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佳】暗门子
“那不就跟秦淮河岸边儿的暗门子一样么,既利用身体,又满足身体,钱跟人一时都有了,我这是翻着番儿地赚啊……”
马佳这男人又在后台吃米花儿糖。
唱赵云的武生,嘴倒是小,一块糖才多大点儿,一口都吃不下。
得咬着,小表情真挚得好像有点儿苦大仇深。嘴唇一年四季都是那么深红淡紫的色,口脂都不用画。粘了那么些儿米糖粉末子在上头,边吃边抿。
他倒尽了兴了,别人可是看得心里头痒戳戳。
再不着急儿的时候,还可以舔着来。半块糖贾儿含嘴里化着,吞吞吐吐的,活似使口活儿。还非要说话,咕哝着小嗓儿,跟你侃地诌天的。
“任嘛儿也堵不住你那嘴。”
郑云龙调味他个一半句,揣揣紫黄配色的丑袄袖子,走了。
可你看他在台上,蓝边白蟒白靠,白马鞭在手,那临空一挥是有多飒沓。踩着锣鼓点儿,哪一步不是狙在人心口的一支箭?抬眉盼了你一眼,眸子亮得烁出电粒子,直骇得你小腿肚子底下都生风——也太是那个范儿。
“唔,嘎子回来了,”马佳把那露在嘴巴外边的半块儿糖掰下来,一壁咬着自己那一半儿,一壁还是说话儿,“来,也给你一块儿。”
阿云嘎弯腰低头,张口接着马佳喂过来的半个糖块儿,模样儿乖乖地嚼。
“真是,都沾上你口水啦。”
“爱吃不吃!”
马佳可不伺候他这,小暴脾气一天总得发作个三五遍。也就阿云嘎仗着郑先生罩他,见天没事还敢来触一触。
“马老板,马老板……”
后角门外是个小厮,不迭脚儿地跑进来。马佳也终于是肯从椅子里起身了,叼着化得大概齐的一丁点儿糖,妆才卸到一半儿,眉眼看着还很吊。小嘴噘起来倒是很见娇气,不怪阿云嘎总说他才适合唱旦角儿。
“嘛呀,这么急?高先生车来了?现在走吗?”
小厮似是略迟疑了一瞬,才启口道,“高先生刚刚遣了人来说,他今儿晚上临时有事儿,叫您可以不必去了。”
“嘿,”这要还能不变脸儿,那就不是他马佳了,当下里儿就是一拍桌子,也不嫌手疼,“什么叫临时有事儿啊?那鸟男人要干嘛儿去,娶新媳妇儿还是发送爹?”
“好啦,你不要生这么大气。”
见势不妙,阿云嘎赶紧儿的就来哄了。马佳可不买账呢,掐着把小腰儿还可那儿喊。
“我怎么不生气?他昨儿个儿都跟我答应好了,这让我把面子往哪儿搁?这不拿我面子当鞋垫子吗?”
“哎呀,高先生他肯定不是成心的……”
“他要敢是成心的,明儿我非得拿川子锵肉馅儿的那把老菜刀剁了他我!”
“好好好,剁剁剁,你别生气了嘛!”
阿云嘎牵着马佳的衣袖子,晃啊晃的摇他胳膊,同时就把一大块儿米花儿糖塞了一角儿到他嘴跟前儿。
甜的到了嘴,说话马上就软和了点儿,“哼,梅城男人都是没骨头的东西,一个两个全这样儿,说了不算,算了不说的。”
马佳两手捏着糖块儿的边子,又狠狠嘁一声,这才算肯翻篇儿了,把阿云嘎腰条一搂,拥着推着往出走。
“鸟男人放我鸽子,今晚你得陪我。”
“你这是什么道理?”
阿云嘎给马佳薅着往外,腰里围着他一道胳膊,手就落在胯上,倒是有些痒痒的不可耐。
“没什么道理,”马佳忽然一回身儿,拦到阿云嘎的面前去,对上他一双深深的眼睛,“你就说,去是不去吧?”
“大龙……”
“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啦?我说的就一句都不听?我不管,今儿你必须得跟我走。”
到底还是叫他给拐跑了,就给郑先生留下一纸三寸小箴,写的小小的漂亮字。
阿云嘎跟马佳坐着黄包车,向阿云嘎的家里赶着。
原本是说要去马佳那儿的,走到半程又改了主意,因为想着阿云嘎家楼下园子里桂花儿特香,楼上床也软。
“她们都说酸儿辣女,你这么爱吃甜的,那是要生男孩儿还是女孩儿呢,你说?”
阿云嘎坐车也没个老实气儿,才在伸手描天上云球儿的轮廓,这会儿又鼓捣马佳的裤子。
“酸儿辣女说的那是给女人吃的,我又不能生孩子!”
“哎呀,你急什么呀,我又没说是让你生。”
“那你摸我肚子干嘛?”
一时脆生的笑音便响了起来,马佳低眼瞅着阿云嘎搭在他小腹的手,也跟着一块儿笑。
“对了,马老师,今天我去咱们戏楼儿的道儿上,听到有人在议论你了。”
“嗐,”马佳桀骜地一甩头发,“他们哪天不议论我?”全副满不在乎的样,眉毛挑上一挑,勾一半的脸子灵俏里带点冷艳,笑不滋儿地看过来。
“好的坏的?”
“不好不坏吧……”阿云嘎咬拇指关节想着,说,“她们说,你和谁都睡觉,但也不是缺那几个钱,就是浪的。”
“这还不坏哪?”马佳拍着大腿,笑到了眯缝的眼睛底里,“长点儿心吧你可,这还坐着车呢!”
阿云嘎家是复式的红砖小洋楼,早上推开卧室窗户,能看见梅山的日头初出。
马佳洗好了澡上来,手里拿个新相框子,边走边端详着,嘴上还啧啧啧个不了。
牡丹花样的折扇,掩小半儿脸,头面富丽,点翠珍珠,五凤大排穗,浓妆艳裹,含情凝睇,也妩媚,也堪怜,阿云嘎演的杨贵妃。
“这光线也好。”
那可不么,你瞧那暖昏稠靡的色调,衬得大美人儿更显出了倾国倾城的绝色,宛在画图里的一般。
“怪不得祖师爷不舍得杀你呢,这搁谁谁舍得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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