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灯初上

傍晚，回到了宅子中的高宁，眼看着高旻端坐在大厅，似乎在摩挲着什么东西，

皱了皱眉头，高宁没有言语，只是把小木盒丢给了高旻，而后来到桌前为自己添了一杯茶，

高旻注意力仿佛都集中在眼前的东西上，对着自己哥哥扔过来东西也不在意，等到那盒子快要砸到脸上，才伸手接住，

看了看眼前的小盒子，高旻拿到鼻尖闻了闻，数息间便确定了眼前的的确是自己身上所中之毒的解药，

继而甜甜的一笑，双眼眯成了弯弯的月牙，对着自己的哥哥开心道，

“谢谢哥哥带药回来啦，哥哥可是已经吃了？”

眼见面前人不回答自己，也毫不在意，推开盒盖，仰头便把药吞了下去，

而另一边喝了一杯茶的高宁，仿佛是才听见高旻的提问，没什么情绪的“嗯”了一声，而后沉声道，

“你手中的东西哪来的？”

高旻漫不在意地抬起了一只手，食指上挂着的正是一个精致的香囊，上面是价值不菲的蜀绣，

一对精巧的鸟儿，跃然于锦囊之上，下头是旁逸斜出的树枝和郁郁葱葱的叶片，

但是一副蜀绣已然是价值不菲，更别提在这么小的布料上绣下这么多的物件儿，

而一边的的高旻听着哥哥的问题，另一只手却是轻轻地碰了一下香囊，眼看着它无处依靠只能在自己手间晃悠的样子，

“怎么的？哥哥也想要一个吗？要是别的弟弟便不与哥哥争了，只是这个怕是不行，不如等哪天我再帮哥哥寻一个做工更好的来！”

高旻仍然是一副笑眯眯的表情，似乎是觉得自己的提议很不错，收手拿回了香囊，转而对着高宁漏出了一排白牙，

“我再问你一遍，这东西是哪来的。”

高宁眼见弟弟避而不答，也不着急，只是声音愈发低沉了一些，直直地看着高旻，

眼见哥哥这幅神情，高旻脸上的笑意也是挂不住了，嘴角的弧度缓缓放下，也是一错不错地盯着高宁，

仿佛在打量一个物件一样地看了一会与自己一同长大的哥哥，而后翘起一边的唇角，似笑非笑，

“哥哥这不是已经有答案了吗？还问我作甚？”

高宁也不恼，只是看着高旻进一步说出了声，

“你知道我问的是什么”

高旻听完之后，表情似乎有些纠结，眼睛转了转，不可思议地看着哥哥，略带些谴责地开口，

“自然是小姐送我的，难不成哥哥以为是我偷吗？”

不理会高旻的阴阳怪气，高宁还是那副刻板到极致的样子，坦然道，

“也不是没可能”

而高旻听着自己哥哥的话，似乎很是受伤地捂了捂胸口，眸中满是谴责和质问的样子，

高宁抬眸看了一眼，继而便明白了东西的来历，又垂下了双眸，古井无波地开口道，

“即是偷的便还了回去”

眼看着哥哥对着自己的几番做戏试探都毫无触动，高旻也不装了，收起了所有的表情，

轻轻捏了捏手中柔软的香囊，缓缓闻了闻上面附着的气味，

“佩兰、川芎、香附、薄荷、香橼、艾叶、陈皮、零陵香……”

冷眼看着高旻的动作，听着他口中仿佛是对着情人耳语的呢喃声，高宁终于忍不住皱紧了眉头，

“高旻，你不能……”

听着又如同以往自己犯下大错一样地劝诫自己，高旻忍不住出声打断道，

“不能什么？不能偷这香囊，还是不能监视小姐，还是……”

一边说着，眼睛一边从香囊上缓缓抬起，终于带着一丝郑重严肃的情绪看着自己的哥哥，语调拖得轻浮而悠长，缓缓补充道，

“还是不能恋慕于她？”

瞧着面前人的眉头随着自己的话越皱越紧，现在的样子，便是打趣说夹死蚊子也是可以的，

这么想着高旻也是忍不住笑出了声，而后越笑越大声，仿佛眼前的人讲了什么令人惊异的笑话，

高宁眼见着这幅样子，忍不住恼火，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就越发看不懂这个弟弟了，

每一次吵架或是争执不下的时候，想着自己总归是哥哥，便总是自己先低头认错，

他的眼中就带着那让人捉摸不透的情绪看着自己，直到高宁忍不住快要出声询问了，他才仿佛刚回过神来，

然后又如同以往一样，端着一副不知真假的笑意，说着原谅了自己，兄弟之间没有隔夜仇之类的话……

“你到底在笑什么？”

看着面前人真的是在疑惑，高旻笑得更加开心了些，

“我笑什么？当然是笑你啊我亲爱的哥哥，你真是不知道你脸上的表情是多么的好笑，”

高旻慢慢止住了笑意，抬着手擦了擦眼角笑出的泪水，语调中带着一丝讥讽，继续缓缓开口，

“当然，真正让我觉得好笑的还是哥哥你啊，你我一母同胞，从小到大更是在几乎一样模式下地长大，

以往我喜欢上什么东西，你可能不知道，也不会喜欢，但是你这个再古板不过的人喜欢上的东西，我可都喜欢，也都知道…”

听着自己弟弟言语中毫不保留的恶意和讥讽，高宁的表情有些许空白，而后变得更加愤怒了起来，

“怎么？被我说中了便恼羞成怒了？高宁，你不如去找块镜子看看自己现在的样子有多可笑吧，

你不会真的就想这样一辈子没什么希望地跟在小姐身边吧？你睁开眼睛好好瞧瞧，前日的那两个不说，便说说这京中，有多少人算计着想要她，

那两个小子毛都没长齐了，倒还不值一提，你且想想看，咱们那位楼主，若是和他对上了，你有几分把握不会被小姐放弃？

再者，单看咱们这位小姐这些天做下的事情，你真的觉得安安稳稳的做条狗，听她的话了，她就能高看你一眼了？

高宁，别做梦了。”

听着高旻声音中毫不掩饰的对自己的鄙夷与野心，高宁之前还愤怒着的情绪，被连消带打地熄了火，

片刻之后，似乎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语带艰涩地反问，

“那你……要如何？”

瞧着自己的哥哥终于还不是冥顽不灵，顽固不化的，高旻脸上又带起了笑，起身围着桌边慢慢踱步，手中的香囊一甩一甩地，像是要脱离掌控飞出去一样，

而后慢慢用着很是愉悦地语气继续说道，

“今天在这等你，便是想与你把话说开了，若是你愿意，咱们俩联手那就再好不过啦，

要是你不愿意，我一个人也没什么，只是也许会多费些周折罢了……”

高宁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什么，却停了下来，任由高旻一个人唱着独角戏一样继续自顾自的说着，

“眼下小姐缺人，你的想法现下确实是可行的，能讨得人的欢心不说，还能让小姐信任，小姐愿意给咱们放权便是最好的证明了，

但是，眼下小姐已经及笄了，怕是要不了几年，不是族中定亲，便是上边赐婚，再不然……也有可能小姐自己喜欢上什么人，那样对我们来说可就太不利了……”

前面的语气还都正常，再说到后面几句是，高宁只觉得自己弟弟的话中都带着一股子杀意，

虽然不想承认，但眼下高旻分析的却都是事实，而且不光是他们两个人，那天另外的两个人，也都不是傻子，恐怕也都是这样的想法，

太师府的女儿，对于众人来说，即是一块烫手的山芋，却也是一块香饽饽，

没什么实权的人得了便能得到太师的助力，还有大多寒门学子的声望，

而手中握有实权的人，得了蒙晓茜，却恐怕会惹来猜忌和毁谤，

但是这都不是眼下几人该想的，眼下最重要的莫过于有个明面上过得去，可以与太师府相匹配的，或者说前途无量的身份，

便是有了这些都不一定能够争得过其他人……

就在高宁心中筹算时时，转了半天的高旻却是停了下来，站在高宁对面，撑着桌子看着他，指尖的香囊也垂在桌边，晃晃悠悠，

“等着这两日，若是能把穆府的事情了了，小姐让咱们接手的势力，我会再做些改动，而后等着把小姐府上的几根钉子都拔了，

咱们就向小姐说明，然后去参加今年的武举，有个正经官身了，才好考虑之后的事情，

当然，小姐的安危我还是会暗中盯着的，毕竟不能再给其他的杂碎留下可乘之机了，你说对吧哥哥？”

听着高旻所说的一切，便是像高宁一样木讷了这么些年的人，都忍不住心生一丝向往，

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高宁眸光沉沉地看着高旻，最后还是问了一句，

“与我联手，你可甘心？”

高旻听着这话先是一愣，而后半是无奈地叹了口气，没好气道，

“便是不愿意又能怎样，外面这么些人盯着，我一个人怕也应付不来，而且好歹咱们也是亲兄弟，我倒也不至于容不下你，

况且如果不与你合作，暗地里你保不齐还要给我使多少绊子，咱们两个好歹还是亲兄弟，其他的可都是外人，和谁合作划得来我还是清楚的”

听完了一切，高宁沉默了半晌，终于沉沉地点了一下头，同意了这次的合作，

眼见着高旻脸上挂上了愉悦的笑意，最后急急地补充了一句，

“你要如何我都不管，我也可以配合你，只有一点，不能伤了小姐。”

高旻笑眯眯的表情终于变得真实了一些，漏出一口白牙，猩红的舌尖在两边的虎牙上轻轻蹭了蹭，

“没问题”

而后拉起了高宁的手，将把玩了半天的香囊，拍在高宁的手中，

烛光探了过来，一阵淡雅的清香在两人鼻尖缓缓散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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