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别话重叙（三）

宋知凝到谢府时，却是偏偏不巧地下起了小雨，春季的雨总是细密而充满着莫名的小意境儿，混着青草味儿的香自然地覆盖在狭小的马车内，宋知凝靠着里头的小桌案，是彤黄色上头的一杯好茶，让她不禁思绪蹁跹。

茶香，四溢。

淅沥，流盼。

风儿从珠帘子外灌进来，她向外瞧去，雨露蒙蒙，天青色如水墨丝丝缕缕地滴染明空，伴随着由高处而下的清脆啼叫，她眸中微喜，是一只白鸽！

飞鸽传书。

是顾若风！

他自从去冀州诊治百姓后，他们二人再未见过，唯一有过联系的还是宋知凝向她传书的时候，然她也到了冀州，却寻不到他的踪迹，如此一来，信物走了，人也离去，现在再见，是她始料不及的……也是有所猜忌的。

不知他带来的是什么消息的？

问候？

另有所求？

还是他知道什么……

“阿凝，怎么都到了，还不快下来瞧我啊？”

谢然已是在门外瞧了她许久了，从宋知凝抬头发愣到她接下白鸽身上的信件，她都瞧在眼里，只是没唤她，这一年来，宋知凝忙活着李氏药堂的事，把药堂打理得井井有条，而她被母亲锁在府中，很少有出来的机会，毕竟之前在赏花宴上丢了皇后娘娘的面儿，谢老爷和谢夫人都是引以为戒，不过谢染的主意也多，没事儿的时候都让宋知凝从后门进来瞧她，还有便是大半夜自己爬墙出去，堂堂一个大小姐有这好本事可是稀奇的，而且宋知凝曾说，自己也干过这回事儿。

“染染，既瞧见了还不唤我，可是又调皮了？”

宋知凝牵着衣裙缓步下马，她顾了顾四周，拉过谢染进府。

“今日父亲母亲进宫，我也得闲，不用去爬那墙啦，再爬，估计以后都不禁攀了。”

谢染笑道。

“无碍，无碍，若是熟能生巧，以后悟了轻功的窍门，可是大好事。”

二人有说有笑着，进了谢染的闺房。宋知凝找了个窗边的坐儿，微托红腮，清透的眸中总是杂了些什么，让人愈加清冷。

“一路进来都未瞧见谢二姑娘，她也进宫了么。”

谢染微顿。

“你还真是聪明，不过朝堂之事，你不是已不愿过问了么？”

是，确实。

“染染……”

谢染在一旁调泡着茶水，她完全可以让一个丫头来做的，却偏偏没有入座而慢悠悠地干着这些，流萤盏，朱红托子，畅井玉壶，里头的茶水反复孕荡着，纤纤玉指徘徊摇曳一般，是多姿，换个角度来说，又像是迟疑不决。

“我想护住你。”

……

“一年了……”谢染道。

“说说我的境况吧，当年你也知道，那次赏花宴，皇后娘娘本是安排我去展示风采，赢得一番夸赞后便顺理成章地能说上与大殿下萧无彦的亲事，算是天时地利都妙不可言。”

“如今你已拐了道儿……”

“不错，不过公主殿下一事闹出来后，皇后娘娘那是顾不上了，听闻你去诊治后，公主的病疹先是好了一会儿，后来一直不见起色，眼下也没功夫管了。”

“这我知晓，她的病疹如若及时用了我的樱草润云膏，便能及时好转，可却乱用其他，救治还不及时，怕是难恢复了。”

“她活该。”

“不过这次令尊令堂进宫，恐怕又有转变了吧。”

宋知凝起身，接过谢染摆弄了已久的茶水，倒上两杯，示意让她也去窗边的席上坐。

“再说，谢二姑娘是庶出，有点心思，算正常。”

宋知凝想着，又想到了裴捻香，眸色微沉。

“我知道你的意思，虽然谢府没有裴府这么糟心的事儿，但她们这样儿的，总归所想的大差不离。”

不错。

记得上回儿，她偷偷来谢府，正巧撞见了谢二姑娘，是个举止温和的女子，规矩也是拘谨的，没有谢染的大气潇洒，但如此的身份在府里本就艰难，养出这个性子是常态。

还有常态的，便是这性子里隐藏的其他东西。

谢染每日是无忧无虑的，相对日子来讲，她什么也不急，平日里多出的新鲜趣事儿，倒是喜欢研究衣裳服饰了，还拜托她去程锦绣纺带过一些精妙的小物件。

而谢二姑娘呢，这个时代的女子无非想个好人家，为自己的后半辈子铺路，有的是时机在眼前便铺，有的则是铺了多少年，还有的一辈子活在企盼与枯朽之中。

有段时日了，谢二姑娘隔三差五地找时候进宫去。

“谢云这个人，平时对谁都恭恭敬敬的，瞧着性子怯懦了些，不过是有执着的劲儿的，幼时母亲教我们作画，我是画完就跑，她倒是不紧不慢地，日夜练习，不过后来母亲也没提，这事儿就这么过了。”

宋知凝眉头微敛，随即释然。

“你最近……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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