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颐目送她们离开,自己孤立在原处,为差点搅进郑朝朝的局中而后怕。等心绪平定,他环顾这间岳蘅楼弃了很久的院子。十年前岳蘅楼坐上掌门之位以后,搬进了中州城中两楼两底的宅子里。这么多年过去,院子里不仅什么都没剩下,反而多了居所里不该有的,野草、蛇鼠、蛛网……归鹞帮里东方颐那块丰硕的农田,和香气扑鼻的果园,随他想要告别的过去,也一起留下了。这个空荡荡的院子里有一个又一个空房间,四面围绕着他,如大开的一张又一张幽暗的口,弥漫腥臭和水汽。他又开始找酒喝。
可这一次,却越喝越醒。入喉的烈酒刺激着脑袋灵活转动,他忍不住把之前塞进角落的回忆通通翻出来,重新看一遍。还没来得及完整地回忆,当时痛苦的感觉就先一步捉住他,把他按在原地,不许他挣扎逃避。虽然如此,这次不同以往;回忆得越多,就越觉得刺激,好像骑在一匹烈马上,颠得不成人形,心脏都要吐出来,但又澎湃得很,不舍下来。
他自己都没有发觉,酒杯被遗忘在桌上。回忆里是东方兰拉他去河里游泳的那日。午后,东方颐蹲在岸边,看着弟弟和朋友们一个个接连跳进河里,他们的湿发贴在头皮和脸颊上,身体在水面上上下起伏,皮肤上金光闪闪。大家朝他泼水,呼喊着让他也下来玩儿。东方颐顽皮地鞠了一躬,对大家表示感谢。他们迅速扒上水岸,跳上来抓住他丢进水里,再一同大笑着跃进去。
“只有找不到,才能找得到。”
郑朝朝的面孔清晰地出现在他眼前,她望着他时纯粹的眼神,她坚定的声音,还有她的紧张和拒绝。突然,东方颐眼前又是午后那个甜蜜的记忆,这次他隐身在河边的树丛后,看着水中的孩子,露出向往的微笑;也许,在无路可走的灰色里,仍有一丝希望藏在他的身后。——会再次发生那样幸福瞬间的希望。
身后传来酒罐滚落的声音。东方颐回头望去,见那两个年轻的男女躲在门后。他的理智终于回来了,淡然走过去,像早起问好那样开口道,“是你们说的,是不是?”
女孩脸上一脸无辜,弯眉却蹙,“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啊!”她尽力真诚地望着东方颐,没撑几个字,还是害怕闪躲开,看着自己绞在一起的手指头,继续道,“我们,我们就是在这里……”
他走进屋里,坐在桌前,倒了杯茶,缓缓道,“你们何日来的?”
“就是……”两人互瞥一眼,“今天。是今天。”
“混账!”东方颐把杯子摔在地上,变了脸色,凶神恶煞的,“再说一次。”
两个人立刻身子一抖,像鸡崽一样退到墙边,不敢抬头看他,支支吾吾的。最后,那男孩忍不住,颤抖道,“是,是昨日。”
他冷哼一声,发丝里的水顺着脸颊流下,额前的碎发搭在眼前,一脸阴鸷,混是个从死水里爬出来索命的水鬼。坐在椅上,依旧彪健得如一把插在地上的铜剑。男孩见状噗通跪下,带着哭腔道,“我们真的不知道!只是说了她长什么样子,包裹里有什么东西。别的真没有了!”他跪在东方颐腿边哀求,“请您别赶我们走,让我做什么都行,就是别赶我走!”
东方颐细想一番,先扶起他坐在凳子上,然后不咸不淡道,“我猜你们还骗了我,是不是?”
女孩捂着嘴摇头,男孩脸上一把鼻涕一把泪,露出极痛苦的表情。
“柯长老的确位高权重,许了你们什么好处。不过现在你们在我这里,要打要杀得听我的。大不了就是横着抬出去,紧接着,他再送两个人过来。”
“不要!不要……我……”女孩也冲过来,“求求您,给我们一条生路吧。”
“我还年轻,我不想死!”男孩埋头大哭起来。
东方颐靠在椅背,掏出一把小刀,丢上桌面,“你们从哪儿来的,和他有什么买卖,讲给我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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