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夙到时宫宴刚好开始,她坐到程煜安身边轻声道:“哥哥,接下来上的每一道菜你都不要碰。”
程煜安轻笑道:“我知道了。”
他原以为程夙裙子上只是设计,却不曾想待程夙稍微靠近他些,一股强烈的墨香扑鼻而来。
程煜安微微蹙眉。
还没等他开口询问程夙便察觉到他的异样,离他远了些,只道:“我无事,哥哥无需担心。”
程巍似是也闻到了,小声询问道:“可是长乐公主欺负你了?告诉爹,爹替你做主。”
程巍是忠武大将军纵使是皇上也要给他几分面子,倘若他出面,长乐必然是要被罚的,但换做旁观者又会如何想呢?
是程家护短心切当众欺压公主?还是程大小姐小题大做?
“爹,我没事的。”程夙对他们挤出一个微笑。
宫宴上已是丝竹声声,歌舞升平,长乐却姗姗来迟。
落入水中被捞起后狼狈不堪,无奈之下她只得换了身衣裳,刚入座便一脸怨气的看着程夙。
程夙并未理会她,只是露出一副人畜无害的表情。
谢长乐开口道:“光看这些歌舞甚是乏味,早就听闻程家小姐惊才绝艳,虎父无犬女,想必剑术也随父兄一般精湛,不知可否给大家舞个剑?”
季歌听出来谢长乐语气中的故意刁难,打圆场道:“程家娘子乃大家闺秀,女子家家怎会舞枪弄棍,妹妹怕是弄错了罢。”
不料程夙却站起来福了福身道:“臣女献丑了。”
舞剑?她自然是不会。
她是想让大家都看看,她衣服上长乐的“杰作”。
程夙一上去,墨香便扑入每个人的鼻腔。
到底是公主,连墨用的都是上等的,香气独特,一闻便知。
皇上也闻到了,问道:“程家娘子这衣裳是怎么回事?”
程夙笑道:“无他,只是今日不慎与公主撞了衣裳,公主为臣女改了改,加了些装饰罢了。”
此话一出,众人皆能听出言外之意。
长乐拍着桌子站了起来,对她道:“程小姐莫要含血喷人!”
只见程煜安手中的茶杯重重砸在桌上,发出一声闷响,程巍先前温和的表情也从脸上褪去。
程家父子就这般看着谢长乐。
程夙不语。
谢长乐想着既然御花园的情笺已经被她挖出来,程夙口说无凭,自然是没了她的把柄,到时若程夙讲这事说出来,倒也还能倒打一耙。她又道:“程夙!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本宫在今日不慎跌入御莲池是你从中作梗!谋害皇嗣,你是何居心!”
程夙眉头微蹙,眼中泪光若隐若现,“公主这般说怕是折煞臣女了,臣女怎会有如此能耐摸清公主的行踪,臣女又怎知公主回去御花园,更何况谋害公主这种事,就是借臣女十个胆子,臣女也不敢啊!”
“还不是因为……因为……”长乐不敢讲此事道出。
面对程家父子那已经冷到极致的脸,皇帝终是对着长乐怒道:“放肆!看来是朕平日里太宠你了!长乐你现在给朕向程家姑娘赔礼道歉,即日起禁足三日,在宫中思过!”
长乐还想说些什么,可昭和帝丝毫不给机会,只对她道:“退下!”
谢长乐只好悻悻离去。
随后昭和帝笑道:“朕管教不严,让众爱卿见笑了。”
程家虽是树大招风,可现在的程家连皇室都要忌惮几分,隋昭到底还是需要程家父子这两名猛将。
闹剧结束,宫宴照常进行。
最后一道桂花酥也上来了,面对一桌子的菜,程煜安一口没动。
见此对面的谢明承微微蹙眉,当真和那人说的那般?程家已经有所察觉了?
倘若真如那人所说,那便真得好好提防这个程夙了。
程夙悄悄从袖中掏出几根银针一一为程煜安验毒,她的动作极小,倘若不仔细看,根本察觉不到。
最后一道菜验完时银针竟都没有变色。
程夙双目微瞪,有些不可思议。
她悄悄地抬头看了一眼谢明承,不料却恰好与他四目相对,对面那人嘴角微微勾起,直戳戳的看着她,她这才意识到——中计了!谢明承根本没下毒!他只是在试探自己!
可是为什么?按理来说这种情况是不可能发生的,他是怎么察觉到的?还是说……下毒根本不在这次?
即使都无毒,程夙还是道:“哥哥,小心驶得万年船,这菜还是别吃了吧。”
程煜安颔首。
——
月下一黑衣男子与他谢明承碰面。
谢明承开口道:“程夙当真如你所说的那般验了毒。”
黑衣男子望着黑夜语重心长道:“她卦象有异,与她在一起,殿下要小心谨慎。”
谢明承似乎还是有些半信半疑,“到底只是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罢了,能掀起何大风大浪。”
“有些江湖秘术殿下可能未曾听闻,虽只是传说,但无穴不来风,殿下可知——起死回生。”
“你知道的,本王向来不信这些。”谢明承顿了一下,似乎想到些什么又道,“你的要求本王已经办了,玄机门上下除了他无一活口。”
说到这谢明承有些微恼,“你不是说那毒是栖阁最恨的毒吗?为何都过去几月了,他还安然无恙?”
黑衣男子也有些不解,“怎会如此……难不成沈山河还活着?还是……当真有人能有未卜先知的能力亦或是起死回生?”
谢明承有些不耐烦了,“故弄玄虚。”
“罢了,这毒无可解,纵使是沈山河也无能为力,这解药只不过是压制毒性罢了。看来属下可以安心地为殿下出谋划策了,不过,总而言之,殿下还是小心为好,属下先行告退。”
黑衣男子走后,谢明承也跟着离开了。
他们似乎没有发现,在不远处,有一人将他们的对话听的一清二楚。
——是谢昭奕。
他攥紧拳头强压这内心的怒火,心中暗自道:栖阁、谢明承,此仇不报非君子!
——
宫宴结束得晚,许是今日有些心烦意乱,谢昭奕一回去倒头就睡。
昭王府的侍卫追着他——他刺杀失败了。
满身伤痕的他倒在街上却无一人理会,大家都绕道而行。
“你还好吗?”一女子俯下身来轻声询问他。
他不语,可浑身上下都是伤,他没有力气再站起来了。
女子又道:“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你的,阿福,带他去治伤。”
女子来看过他一回,但他都是带着面具示人。
他有些不解地问道:“你不怕我?”
女子反问道:“我为何要怕你?”
他道:“倘若我是坏人呢?”
女子语气坚定道:“你不是。我看见你明明浑身是伤却还是奋力救了落水小儿。”
他轻声道:“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女子笑道:“我救你也是举手之劳,你好好养伤,我得走了。”
第二次相遇是在皇宫,他去皇宫寻东西却被护卫发现,路过冷宫时,匆匆往里瞟了一眼。
他愣住了,她为何在里面?
可他现在自身难保该如何救她?
他眼睁睁看着她被人束缚住手脚灌了药,不知那药是毒药还是何,只见她喝完之后便没了动静。
大抵是死了。
他对她愧……
——
谢昭奕猛的坐起。
这是第几次梦到她了?
前世的记忆有些混乱,他只记得在他一身狼狈时,总能遇到她。
梦中的女子会与他谈心,会送他糖吃,会在他跌倒在大街上无人理会时上前来扶他一把,可就是这样的女子自己却眼睁睁看着她死却无能为力。
他今生想好好弥补她,可他看不清女子的样貌,不知她是谁,不知她生在何处,不知这女子他是否认识。
他仔细回想着,却发现什么也想不起来,他总觉得自己的记忆里缺了一块,只能回想起片面。
他不禁自我怀疑,自己上一世救程夙当真仅是突然生出的恻隐之心吗?当真只是自己怜悯她吗?
还是另有原因?他实在想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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