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六，摆烂章

马背上颠簸，季沸川倒是不觉，他在马背上把马快摇倒了。

手上苦到发甜的汤药就着牛肉干，一边洒一边喝，吐掉了大半，马蹄印边上的青蟹色药水黏在土上，断断续续连成一条线。

他嘴上还在念念有词：

“阿兄，慕容意……哈哈哈哈”

最后面的季栖牵着马慢悠悠的走，痴痴看着地上的药水印，过一段时间又看看身后的风景，还有沙蛇的尸体突然出现，惊得季栖向后微撤。

但过不了多久，只是马喘两口气的时间，季栖又会回首，等着一个身影出现。

然而季栖不会知道，一个独眼女人在距离他们这一行人很远的地方，骑着一匹黑马，也在和季栖一样等待着那个人，马背上驮着的袋子里，有虫子伺机而动。

……

而此刻，宋使善在一条岔路前犹豫不决。

跟随的护卫去探路，去了一个上午，没一个回来。于是宋使善拿着他们留下的包袱，埋在一棵树下，盖好最后一捧土，在衣冠冢前跪了一个时辰，才颤颤巍巍上了马。

他才明白：此行凶险，切莫大意。季栖现在是何处境，宋使善很担心。

秋风又凉了很多，吹开了宋使善的披风，宋使善低头，弹开披风上的一只蝴蝶，慢慢系上，打了死结。

在大北与柔然交界处的最后一片丛林中，秋风萧瑟，宋使善眼神坚毅，伏在马背上。

“驾！”

从前种种，此生难忘。季栖，一起！

……

但不到两个时辰，宋使善掏出司南，在湖泊周围绕圈，在牛群中迷失了路。牛粑粑满地的是，河边都有一大圈黑黢黢的东西。

一位饥肠辘辘的美男突然很想骂宋倚风。

……

相对于沙漠的荒芜，这里有九月该有的丰收，枯黄的草中零星有几片翠绿的叶，十分罕见的还有蝴蝶在枯萎的花上逗留。

清晨的露水被马尾一扫掉在下面的草叶上，低低趴着一片白茫茫的雾气。太阳还没升起。

慕容意早早起了，一番梳洗后，端着木盆要去看看刚生下来的小羊羔。

昨日便听闻季栖来了，慕容意不能相信，陛下怎会放人来这地方，但若是有机会，还是问问季沸川。

在临时搭建的羊圈边，两个蹲下喂草的人影成功吓到了慕容意。慕容意吓得丢了木盆，清水撒了一地，在草地上响的声音并不大，但足以让不远处的两人回头。

在看到他们面孔的时候，慕容意有些许的恍惚，像是没睡醒，可能与今早梳洗的水太暖有关吧。

他们回头时，脸颊上两坨红尽显憨厚，嘴角笑意还未敛去，眼中有些怀念，更多的是兴奋、快乐，真像两个天真的小孩儿。

只是季栖胳膊上的血痂崩开了，血浸红了半截月白的袖子，等季栖意识到时，满心想的都是：

啊，使善给我买的，怎么又被我弄脏了，得快点洗，这样洗干净！

所以，在季沸川拍拍衣裳起来和慕容意打招呼时，身边有一个蓝耗子窜过去，还顺走了地上的木盆。

慕容意问道：

“季栖来了？小川，这是……？”

是季沸川特准慕容意这么称呼他的，而季沸川也亲切地唤慕容意为“意姐姐”。

季沸川换了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坐到围栏桩子上，低头，一副失落的样子：

“是我求着阿兄来的，阿兄心里装着别人，还是要走的，我若是再与他分别，怕是再难相见，阿兄心里装着的人，讨厌我，意姐姐，怎么办啊，你看阿兄刚才跑的那么快……”

慕容意不禁心生怜悯，冻得有些发红的手按上了季沸川的肩，安慰道：

“不会的，你是他弟弟，血浓于水，况且季栖心中那人现在都没影，定不是真心对他的，季栖迟早会发现，他又不傻。”

说道最后一句时，慕容意有些心虚，但声音还是有一种温暖的感觉。她的声音一直像一张软绵绵的被子，就连骂娘都是温温柔柔的。

季沸川捂着脸，柔弱的抽噎着，但这是在慕容意眼中的情景。

实际上季沸川笑得很开心：对，就像这样，可怜我吧，我就是贱，为我所用吧，可悲的中原姑娘，可悲的季栖，死断袖！哈哈哈哈……

慕容意在他身边站了许久，静静陪着这个可怜的小弟弟。

他越哭越厉害，慕容意没辙。

一般慕容午哭了，慕容意直接一脚，然后给慕容午些票子，吩咐他去买些东西回来，其中只有一小半东西时慕容意要的，剩下一大堆都是慕容午喜欢的。

但这是别人家孩子，还得季栖来踢，慕容意可下不去这个脚，于是她只能继续用声音来安抚他：

“小川乖，不哭了，姐姐帮你留下季栖好不好？”

季沸川在暗地里狂笑：哈哈哈哈上钩了，傻姐姐，我先谢谢你咯。

但还在委委屈屈的说傻话：

“姐姐怎么帮，又不能做我嫂嫂，把我阿兄留在大草原，呜呜呜……”

慕容意一脸关切，没听完便红了脸，一排绯红与初升的红日相搭极了，慕容意被迫转过身，用冰凉的指尖按上脸颊，有些慌张：

“小川你说什么呢，怎么能这么做呢，这不行的！”

季沸川早有预料，哭的更大声了，仰着头，一只手捂着眼睛，另一只手抓着慕容意的袖子，竟真流下两行热泪：

“啊呜呜唔，连意姐姐都不帮我，我再也见不到我最喜欢的阿兄了，意姐姐，我不想让讨厌我的人做我嫂嫂，我不想再见不到阿兄，我喜欢意姐姐，要意姐姐做嫂嫂！”

慕容意终是妥协了，蹲到季沸川身边擦去季沸川的泪，仍旧红着脸，但多了份理智，道：

“好，答应你，帮你好不好，不哭了不哭了，你阿兄会一直在的，我们一直在的。”

但若是慕容意稍微注意一下，便能看见季沸川眼角的药粉。催泪粉。

他，笑得很开心，玩的很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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