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神之心

须弥城的夜格外寂静。至少，在世界线变动过后，众人所经历的一切不过是一场热血的冒险而已。赢得战争，没有遗憾，只需为自己的成功喝彩。

净善宫内，金发的少女双手捧脸，悄无声息地观察周围的一切。根据西娅丽达的观测，至冬不可能放过这个一举拿走两枚神之心的好机会。出于她的立场，亦或是这具身体本来的私心，她都会想办法从「博士」和「牧者」那里拿走一枚。

「博士」是真的想要我的好眷属的命。坐在阶梯上的西娅丽达面无表情地想。这不扳回一局我就不叫西娅丽达。

在静候纳西妲和荧的同时，西娅丽达在思考一个问题。从愚人众目前的行动看来，他们是彻底将「散兵」当成了弃子，因而没有在她折返净善宫的时候出现。目前「散兵」没有回答她任何问题的意思，所以她只能暂做推敲，一切从长计议。

刚取回实权的智慧之神，肯定不会白白放过眼前这个招安的好机会。毕竟治国不单单需要神明自身的实力，还需要忠诚的下属，以及得力的助手。依照愚人众的惯例，他们定不会公开「散兵」已被抛弃的事实，因此「散兵」对外还是愚人众第七席的执行官。纳西妲就算想要处理他，恐怕也会被愚人众以「杀害执行官」的罪名发动制裁；与此同时，纳西妲自然也不可能轻易放「散兵」回去，且不说希尔薇娅这次说什么都会制止，纳西妲要是这么做，那可谓是草之执政的颜面丢尽，人心尽失。

念及此处，冷战发起人之一的少女神缓缓觑眸，打量出现在不远处的两名执行官。

“你不认为自己有些太傲慢了吗，多托雷。”面对全盛时期极为自私的「博士」切片，「牧者」态度依旧没有任何改变。“在布耶尔眼前令刚刚跟她并肩作战的伙伴昏迷不醒，你谈判的手段还是这样，没有丝毫长进。”

“嘉塔切罗，智慧之神既然知道我是来谈判，就明白我不会做出威胁双方利益的事情。”「博士」口吻淡漠，显得满不在乎。

罢了，目前手下有这么好的牌，我是不可能输的。眼看仨人之间的气氛愈发焦灼，纳西妲和「博士」都无法认同对方关于生命一词的理念，西娅丽达站起身来，一个轻跃，足尖点地。

——你本有能力帮助那个「伪神」。

不徐不疾走过去的过程，年轻的智慧之神如此询问。

——工作人员不会出手帮助被试者。

「博士」的语气理所当然，仿佛在讲述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不论怎么说，西娅丽达现在的意识是转移在希尔薇娅的脑内，因此她能切身体会到原身逐渐强烈的怒火。

“真是不好意思啊，愚人众。”西娅丽达似笑非笑地从另一端走进净善宫。“如你所说，小吉祥草王现在的力量不足以动用雷神之心。依照约定，这枚神之心理应属于我。”

“她说得没错。”纳西妲斜了「博士」一眼，抬起雷神之心。“相比手段向来强势的至冬，我早在前往净琉璃工坊前，就和希尔探讨过这个问题。”

“是的呢。”西娅丽达笑眯眯道，没有暴露自己身份的打算。“‘我愿意协助你击败伪神，确保卢伊娜的安全。但前提是，我能否从你这里拿走雷神之心呢？’”

“…我的确预料到了。”「牧者」云淡风轻道，看样子似乎没有把他的推测告诉「博士」。同时，他还在思考一个问题，依照时间线，希尔薇娅当时不可能第一时间赶到现场，因为他为了防止希尔薇娅赶到关押旅行者的地方，特意把她们关在距离净善宫最远的地方。除非……

“原来如此，你的计划是这样么。”理清她计划的「牧者」轻轻一笑，丝毫没有为被自己的学生欺骗而感到不快。“不错的进步。”

“这么说来，继冷战开始以来，这还是瞾言方第一次如此放肆。”看到雷神之心被对方轻而易举的拿走，「博士」平淡的态度似乎出现一丝不易察觉的动摇。“若是在这里爆发冷战的冲突点，你认为力竭的自己有可能是我们的对手么？”

“和我说话最好用更恭敬的口吻，多托雷。”西娅丽达不怒反笑，双手胞胸后傲然微笑。

“……圣女大人。”意识到她口吻的变化，「博士」细细打量她片刻，终于缓缓吐露出这几个字。“排除冷战的因素，以瞾言这般资本主义的做法，将雷神之心拿去又是要做什么呢？”

“能做的事很多，「博士」。”西娅丽达悠然道。“当然，我也是来跟你们做交易的。我知道这次拿走雷神之心不会像上次拿走岩神之心一样顺利，所以，我是带着附加条件来谈判的。”

“不论是圣女大人你，还是希尔薇娅，似乎都在为这枚雷神之心追加筹码。”「牧者」敏锐地发现其中端倪。

“让我把雷神之心带回瞾言一阵。”西娅丽达没有回答「牧者」，而是直接凝视「博士」。“相对的，在瞾言，我会伺机把光神之心给你们。”

“不错的条件，圣女大人。”「博士」沉吟半晌，似乎没想到西娅丽达会这么干脆。“不过，圣女大人，你知道的。身为科研人员，我尊重一切「可能性」。我们该凭什么相信您一定会把光神之心交给我们呢？”

“凭借我跟瞾言的约定，以及——”看穿「博士」行为逻辑的智慧之神轻轻捏住雷神之心。“神之心的损毁是否会重新引来继瞾言出现过后便一直沉睡的「天理」的目光？届时…愚人众所做的一切又该如何收场呢？”

“布耶尔说得没错。”西娅丽达很是欣赏这位新任神明，淡淡跟「博士」点头。“况且，若非早有此意，我为何会允许至冬的冰雪飘进瞾言的沉光？”

眼下草光二神结盟，西娅丽达又属于鼎盛时期的神明，就算强抢，赢的可能性也不大。更何况，放眼望去，即便「女士」在稻妻被雷神以「无想之一刀」斩落，冰之女皇同样没有多言。在这里爆发冲突无法取得任何好处。

西娅丽达不着急等待他的回复，一直以一种淡漠的态度面对二人。「牧者」沉默片刻，终于道：“那么，草神之心呢？艾利修斯，你打算以什么换走草神之心？”

西娅丽达没有任何表示，纳西妲则微微蹙眉：“…不要贪得无厌，至冬的执行官。”

“「牧者」，你认为我会用什么东西换走草神之心呢？单凭你们在净琉璃工坊对我做的事，就足以让布耶尔拒绝你们，也足以加速冷战。”西娅丽达漫不经心道。“且不提我目前手捏的底牌，光是瞾言为须弥提供帮助这一方面，我就不需要亮底牌。所以，你们至冬打算用什么跟我们抗衡呢？”

「博士」不语，转头看向纳西妲。他心知这种情况是西娅丽达和纳西妲在给他们下套，只是他没有更多的选择。

“这枚草神之心，虽说本是属于我的东西，但眼下我没有特别看中它。”纳西妲静静道。“所以，你们身为整体事件的始作俑者，总得付出点代价，才能让我彻底放弃草神之心的持有权。比如…「博士」，抹消掉你所有其他的「切片」，如何？”

这下可算是被摆了一道。「牧者」斜眼睨视「博士」，没想到他真的干脆利落地抹消掉其余所有切片。虽说很多个他汇聚在一起令人神烦，但一想到以后都见不到那个赞迪克，还是未免少了点生活中的乐趣。

也正是因为他无法跟自己和解，纳西妲和西娅丽达的计划才会如此顺利。

“真是干净利落，「博士」。”西娅丽达满意地点点头。“多亏了你，她的底牌依旧原封不动。”

“圣女大人。身为学者，我还想问你一个问题。”「博士」没有为自己切片的死亡哀悼。他抬头凝视西娅丽达，黑色的鸟嘴面具令他的表情琢磨不透：“你们身为资本主义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为何她要做这么多多余的事情？”

“你算是问到点子上了。”知道这个「她」指得是自己眷属的西娅丽达轻笑。她觑眸看着「博士」和「牧者」，戏谑的瑰瞳似笑非笑：“多托雷，有些事情你不会懂的，因为那是命运；有些事情你不懂也没有关系，因为那是爱。”

“那还真是矛盾。”「博士」不屑的笑笑。“圣女大人，您的意思是，她憎恶这份罪孽，却无可救药地爱上了罪人。”

“爱可不会辨析圣人与罪人。”西娅丽达没有把他的不屑放在心上。“它就像无法停止舞步的红舞鞋，向着永恒的漩涡无限掇撷。”

“多托雷，眼下我们的目的已经达到，在这里多费口舌没有任何好处。”「牧者」冷冷道，丝毫没有把这次的损失放在心上。“我们还有很多后续事情需要处理。可笑，明明是两名执行官，这次的损失却比之前任何一个国家都要惨重…”

「牧者」话音未落，便被「博士」强行捏住下颔扭过脸，被迫与他对视。“嘉塔切罗，我怎么说也是高你两席的执行官，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饶是「牧者」素来冷静，都被他这一举动惊住，握住镰刀的手心微微渗出冷汗。

“两个几百岁的怪叔叔。”西娅丽达无语道。“说起来，你们是不是忘了什么？我可不仅仅是为了谈判才特意到这里来的。”

“也是呢，圣女大人。”「博士」松开捏住「牧者」的手，看向身后的两位执政神。“「星空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谎言」，想来之前她跟智慧之神提到过这个概念。那是被世界树藏匿起来的，有关整个世界的真相……”

“雷内叔叔推导出来的，关于整个世界都将毁灭的谜题。”回忆过去，西娅丽达自然而然的想起这个名字。“瞾言的诞生不是「天理」想要改变结局而添加的变量，是自始至终都存在于这个世界的「一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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