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冰与火的碰撞

“南下城门目前还能支撑多久？”阿莉汀边走边问。“负责战况的人又是谁？”

“以城门的厚度来看，尽管这次魔物数量较多，但应该还能坚持一阵。”「散兵」斯卡拉姆齐头也不回的在前面走着。“「少女」和「富人」前去疏散城里普通居民。「仆人」负责指挥作战，壁炉之家拥有神之眼的士兵负责直面对抗那些魔物。「队长」目前也在前线作战。”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回头提醒：“当然，如果你不是那种擅长战斗的人，我不建议你贸然前往这些魔物堆。你要是在此送命，需要向外界解释的人是我们。”

“劳烦你费心，只不过我有很快解决那些魔物的方法。”阿莉汀无所谓地摊手。“再者，我也算是外交官。这次至冬被深渊教团突袭，外交官却置身事外，怎么说都说不过去吧？况且，就我近期的观察来看，「散兵」大人你似乎一直都在和各式各样的魔物抗争。这次难道不也一样吗？”

“多管闲事。”「散兵」斯卡拉姆齐看似不领情的回敬。“如果你真的那么喜欢观察，就多注意注意自身安危吧，否则也只是给双方添麻烦而已。”

待三人来到南下城门临时设定的指挥部时，「仆人」阿蕾奇诺正目不转睛地凝视手中报告。她用手势示意二人先坐下，再放下报告，扶额喟叹。“如你所见，现在魔物的数量依旧在不断增加，我们需要一些人手。末席，这对你而言，应该算是好消息吧。”

“那是自然。”达达利亚这样回答，但和往日提到战斗的态度相比，未免有些冷淡。「仆人」阿蕾奇诺没有计较这些，她继续投身于各式各样的汇报中，转而问阿莉汀：“克洛伊德尔小姐，我从「散兵」那里听说，你可能有应对这次危机的方法？”

“有是有，只是我需要能够即使抑制火元素的元素力。”阿莉汀回答道。“虽然「公子」大人拥有水元素神之眼，可我还是认为，能抑制火元素的人越多越好。”

“罗莎琳应该也可以应付火元素，壁炉之家的孩子们也有几名手持水元素神之眼的。”「仆人」阿蕾奇诺不假思索道。“听克洛伊德尔小姐的意思，你是打算在湖面放火吗？倘若是这样，我只能遗憾的告诉你，就算在河面填满沥青，也无法使火势完全灼烧那些兽境猎犬和深渊法师。”

“我能理解「仆人」大人的担忧。”阿莉汀认真地看着对方。“在那之前，可以请「仆人」大人告诉我城外河水的流动位置吗？”

“如果想利用水流压制对方行动，这一点我已经试过了，并且没有显著的效果。”「仆人」阿蕾奇诺这样说着，却依旧摊开这一区的地图。“河流的方向是笔直朝着城门相反的方向流动。先前我命令孩子们操控主舰逆流退却，想要诱敌深入，对方却没有上钩。”

“看来有一个棘手的家伙在对方指挥啊。”阿莉汀不禁蹙眉。“总感觉，深渊法师没有这样的智慧。”

凝神看向阿蕾奇诺递过来的地图，阿莉汀发现，南下城门的入口恰好是一道厚重的拱门。其中含有双重大门阻隔外界的进攻，同时有攻有守。这次的魔物较多才令此处出现突发状况。

“大致情况我已经告诉你了，克洛伊德尔小姐。”「仆人」阿蕾奇诺那只带着黑色手套的手正在轻轻叩击桌面。“那么，能让我听听你的计策吗？”

阿莉汀不语，从背包中拿出几瓶散发着森森炽热的炼金剂。她仿佛看到了深渊教团撤退的美妙景象，嘴角不由得微微上扬。“当然。有了这瓶药剂，我们需要做的事情很简单：抛弃你的主舰，阿蕾奇诺小姐。”

临时建立的指挥部外，飞雪连天。冰深渊法师此刻正踱着愉悦的步伐，有条不紊地走向那位金发少年：“王子殿下，不出预料的话，这次的进攻将会很成功。”

金发少年没有回答。他静静凝望不远处的城池，似乎在思考什么。就他所知，他曾熟知的那几名坎瑞亚人，目前世人所知的愚人众执行官「丑角」皮耶罗和「牧者」嘉塔切罗，就隐匿在这无神怜爱的雪国之内。

终有一日，他会率领深渊教团，颠覆这些由神明统治的国度。如果仔细看，少年的双眼明明是温暖柔和的金色，此时却镀上一层冰冷，仿佛早在来到这雪国前便被不属于这个世间的三尺寒冰冻结。

“王子殿下，”就在这时，又一个声音打断了空的思绪。雷深渊法师对他微微屈膝，道：“至冬现在派出的战舰没有组成防御。他们排成整齐相连的队形，我们要继续进攻吗？”

在这突如其来的作战变化中，空隐约感觉到一丝陷阱的气息，却看不出敌人有任何埋伏或突袭的迹象。难道那些执行官打算适时升起铁锁，把深渊法师们所带领的军队一截为二？我们随时都可以恢复队形，因此他们这么做的寓意何在？

正当空思考时，原本被击退的主舰则在此时返回。见状，没把他们当一回事的雷深渊法师则重新命令兽境猎犬前去进攻。然而，就在他们即将触及主舰的那一瞬间，一道流转的水光倏然划过，将所有兽境猎犬震成两截。紧接着，巨大的水凝鲸鱼从天而降，直接冲散蠢蠢欲动的其余魔物。

与此同时，又一道光亮顺着主舰的所在之处笼罩下来。但凡是被这道光所触碰过的冰块，统统化作强力坚韧的不可视利刃，再度将试图往前涌的数名魔物切成碎片。伴随鲸鱼的消散，周身由数道光刃所笼罩的少女此刻正站在一座完好无损的战舰上，俯瞰众生。

阿莉汀微微抬眸，瞬间便望到这位站在不远处的少年。从深渊法师如此尊敬他的态度来看，他恐怕不是什么等闲之辈。是指挥官吗？阿莉汀想。还是深渊教团的统领者？

她没有多言，而是在看了空一眼后，再度前往别处剿灭那些魔物。临走前，她没有忘记给他留下一个礼物：一道如雨坠落的光之箭雨。

空轻而易举的避开了她送的礼物。被偷袭的冰深渊法师恼羞成怒地命令一群魔物去攻击达达利亚和阿莉汀的所在之地，却突然被空制止。

“等等，他们应该是想要把我们集中然后利用那些战舰剿灭。”空沉吟道，看向不远处的城墙。果不其然，因为达达利亚和阿莉汀出现的缘故，原本连成一线的战队也在此刻开始偏移动摇，使得大门暴露在视线外。

这不合常理的规划再次让空皱了皱眉。他总预感这是陷阱，但却找不到问题究竟出在哪里。空没有立即采取行动，而是开始权衡当下的利弊。如果这个时候突然攻破城门，应该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削弱至冬，达到深渊教团想要达到的目的。

追上去所换来的损失，远远没有破门带来的利益大。斟酌过后，空示意兽境猎犬前去破门。注意到这边的动静，主舰开始缓缓填充火药，不由分说地开始击打企图靠近城门的魔物。可寡不敌众，即便达达利亚迅速撤回主舰，也依旧挽回不了主舰的分崩离析。

——但还是不对劲。

空倏然意识到，就算主舰即将崩塌，上面也没有任何逃窜的士兵。这和一开始的情况不太一样。这其中必然有诈。

正当空打算命令那些魔物撤退时，已经来不及了。一道光刃冷不防从不远处直奔而来，不偏不倚的击中主舰。旋即，一道水光在主舰炸裂前离开，紧随其后的便是足以将整个河面燃尽的火焰。

一道宛如猩红毒蛇的火光自支离破碎的主舰升起，翻腾，燃烧。这道火光游过冰河，完全忽视水的存在，直径攀上河中魔物的身躯。一时间，活物挣扎求生，死物寂寞浮沉，而不会水的魔物不论死活立刻伴随烈火沉入河底，不再动弹。即将被无视元素力的火焰烧死的魔物和深渊法师苦苦哀嚎，一直萦绕在空的耳际。

带有些许怒火的深渊王子抬头仰望至冬城的另一端，却正好看见「仆人」阿蕾奇诺那双无悲无喜的双眸。她就这样俯瞰宛如被地狱业火灼烧的深渊教团，许久，她微微屈身行礼，似是在嘲弄，又似是在对这位深渊王子的表演致谢。

“不错的尝试，深渊的王子殿下。”「仆人」阿蕾奇诺在一片火光中淡漠傲然地直起身。“很可惜，发起决斗邀请之际，你就得学会，如何从仅有的棋子中，完成最快的将杀。这一盘棋的胜利，就由我拿走了。”

空没有理睬她胜利的宣言。他转身离去，示意存活的魔物跟上。这位神秘的深渊王子如此便消失在一望无涯的雪境中，一如他前来时那般神秘。

看着逐渐远去的深渊教团，阿莉汀总算松了口气。原本以为作战计划会损失更多，不过眼下只是几艘战舰而已，甚至没有伤到主城。她身上因为有光元素技能的加持，所以没有被业火灼伤，水元素的达达利亚自然也安然无恙。

不得不感叹，阿贝多这位天才炼金术师的成品厉害得有些不真实。阿莉汀环视燎原的冰火，慢慢转身。不料下一秒，达达利亚的水刃刹时钉在她的面前。毫发无伤的达达利亚从一座焚毁的船只上跃过，目光动也不动的凝视阿莉汀。“阿莉汀小姐，”他缓缓开口，口吻似笑非笑。“你刚才是真的想杀我。”

“可能是意外吧。”阿莉汀再度露出微笑。“要是城门被攻破就糟糕了。”

“虽说我不喜欢把工作上的事带到私下，但是处处被人压制的滋味并不好受呢，小姐。”达达利亚如此回答，手持水刃，缓步朝阿莉汀走来。“尤其是今天在临冬堡的时候，你似乎也已经达成你的目的了吧？”

“你知道这种问题我是不可能给你答案的。”阿莉汀召唤出自己的法器。“但临冬堡里也什么都没有，我也没有拿走任何东西，不是吗？”

“可能是我的直觉吧。”达达利亚丝毫没有退让。“阿莉汀小姐，不如我们在这里一决高下，如何？你刚才的那一击，可是切身让我体会到，游走在死亡边缘的危险。不过放心，我不会在这里要了你的命的，毕竟还得顾及女皇陛下的颜面问题。”

“正合我意，如果打完之后你我都能感到痛快些的话。”阿莉汀笑颜如画。她想起达达利亚先前对自己的刺探，一股不悦感顿时油然而生。“既然你曾向我发起过决斗邀请，那么我刚才的‘不小心’，你就视为另一场迎战信号吧。”说罢，她一个飞身纵跃，几枚光钉朝达达利亚笔直刺去。

冰与火的碰撞，注定会两败俱伤。

达达利亚抬起手中水刃割裂阿莉汀甩来的光钉，右手挥出，借阿莉汀下乘之力无法动弹之际笔直刺出。阿莉汀随手甩出法器，但听“铮”的一声脆响，她格开了达达利亚的水刃。眼见她顺手打出的光鞭即将缠住达达利亚，对方却一个闪身避开，很快在她身上留下断流的标记。

阿莉汀眼疾手快，旋即一个后撤触碰尚未破裂的船只边缘，借提早知道达达利亚的招式之便消除断流。还未等她应变，倏然闪身欺近的橘发青年举刃突刺。原本以为这一招必定会让阿莉汀认输，然而她却无视达达利亚的这一招，直接往达达利亚前襟的破绽打去。眼看这即将演变成两败俱伤的下场，达达利亚赶忙后跃，伺机发起下一轮进攻。

他还没走几步，阿莉汀便召来数枚冰棱刺向他。达达利亚一一用水刃砍断，冷不防将手中水刃拼凑回长弓，鲸鸣顿起。

火烧的船只碎片和凌乱无序的河面立即因达达利亚的鲸鱼而摇曳四散。业火也倾倒在大量的水元素下。摸清阿莉汀所有招式的达达利亚又不禁暗自惋惜，毕竟他少了一个可供切磋的对手——

可他刚这么想，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就证明他大错特错。只见阿莉汀手持光元素的单手剑贴身突刺，招式的完全转变简直令达达利亚感到惊喜且惊讶。他惊喜的是，阿莉汀并非如他想象中那般，所学的战斗招式寥寥无几；他惊讶的是，一个人居然可以在几秒内完全转变自己的攻击招式，并且还叫人看不出先前招式的任何痕迹来。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达达利亚没有多想，而是尽情投身于这场战斗中。二人从燃烧的河面上斗到漫天降雪的河沿边，又从大雪纷飞的河畔转回城池。最终，达达利亚手中的水刃蓦地脱手而出，而站在他对立面的，则是面颊沾血、手持光拟白刃的阿莉汀。很显然，并非武者的她在此时有些精疲力竭，但这不妨碍她以突击的形式获得胜利的事实。

令达达利亚感到意外的是，阿莉汀最后用的招式并非来源于她自己，而是冷不防变换成自己的那道招式。

这场战斗宛如一场永不谢幕的演出，上场的演员相互起舞试探，不断变换的招式中夹杂着少年人才有的顽皮和试探，游走在危险边缘却永远没有人处于下风。达达利亚的确是一名绝佳的猎人，他很清楚如何在放任猎物挣扎逃窜又游刃有余的同对方调情，偏生这样一个危险的猎人还极具魅力，风度翩翩，只因一个不经意间似乎就会让人彻底沉沦在他一击之下。

猎人与猎物之间最忌惮的，当然就是看不清对方的下一个行动。

达达利亚的确没有看清阿莉汀的行动，所以他轻狂傲慢的态度最终还是败在了阿莉汀的矜重谦和上。她最年轻的执政官这等上位者身份的倨傲使她不屑于太过于锋芒外露，因此她在最后选择了以达达利亚相同的起式回应这场闹剧般的决斗。

很显然，没有人会想到对手会忽然用和自己一模一样的招式来攻击自己。

达达利亚显然也没有想到这一点。

所以他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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