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种绵绵密密的,从骨子里咬出来的疼痛,不断不休,连绵不绝,弄的我吃不下睡不着的。大夫说伤筋动骨一百天,我才不到20天,所以我不能做大的运动,如果动作幅度大了断骨的地方就会忽然疼得我想摔倒。
那个疼痛非常的嚣张跋扈,切连绵不绝,动错一下,咬牙半天的疼法。
可是我得照顾巧恩,我真的还有很多事要做,我甚至开车去买东西,单手挂档。
陈恒说我疯了,问我要什么,他去帮我买。
我不想跟他说我是去药店,给自己买止痛药,我需要更大的剂量,才能让自己睡着。为了让自己睡着,我甚至喝了一点儿酒。我得睡着,这很重要。
我错了。我就是睡着了也不安稳,我梦到悦恩,悦恩悲伤地看着我。
十六岁的悦恩绝望地看着我,跟我说,哥,你带我走,你至少把巧恩带走。
我羞愧万分,我没能带走她,我也没能带走她的妹妹。
于是悦恩就在梦里缠着我,在我耳边呢喃,说:哥,你对不起我。
死去的悦恩是冰凉的,她想像活着的时候那样和我肉身缠绵,可是她像冰一样让我难过。
她趴在我的右肩膀上压得我疼痛万分,我觉得……我好冷……
我听到自己不停地哀告她:悦恩,松手,我现在不能和你去。我走了,巧恩怎么办呢?
我看见悦恩在哭泣,我也在哭泣,我们相拥着流泪,难舍难分。
悦恩亲吻我身上每一个巧恩踢出来的伤口,她的亲吻,让我灼痛。
这是一个冗长的梦,长到我以为不会有尽头。
直到很久以后,一双温润的手,把我推醒过来。
我努力地撩开一千斤重的眼皮,我看到一张美丽的脸。
是我梦里的那张脸,看着她,我的眼泪噗簌簌地流下来,我拉住了她的手,说:悦恩,你不要走……悦恩,是你么……
蹲在我床头的美人眨了眨眼,站起来,语调比冰块还要凉,她说:当然不是了。
我黯然,是啊,当然不是了。
巧恩淡淡地看着我:哥哥,你睡了一天了。
我说:嗯。是吗?
巧恩皱了皱眉。
是啊。我的声音很哑,我自己都觉得难听。
巧恩说:哥,没有牛奶了。
我看着她:对不起,哥这就去给你买,好吗?
巧恩咬咬嘴唇,皱眉头:你在不停地叫悦恩。
我难过地看着巧恩,说:是啊。我梦到她了。
巧恩点了点头,扭头就走。
我艰难地试图把自己撑起来:巧恩,你去哪儿?
巧恩鼓着腮帮子,她左手拿着我的止疼片,右手拿着那瓶酒:我也去喝酒,我也去嗑药,你放心,我不会再耽误你梦到悦恩了!反正你只跟姐姐好!
我喊她:巧恩!
巧恩扭头就跑。
我很艰难地想起床追她,但是我失败了,肩膀剧痛,我根本爬不起来。
我狼狈的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
我得面对现实,即便没有悦恩,我也难以挪动自己。
我觉得自己心力交瘁。
我苦笑,我是个没本事的男人,我照顾不了她们任何一个。
我头疼欲裂,闭上了眼,我想,如果悦恩再来,我就和她去。
悦恩没有再来,巧恩回来了。
我不知道巧恩是什么时候跑回来的,反正当时天已经黑得透透的了。
她一路咚咚咚地跑回来,一头扎到了我身边,可怜兮兮地推我:哥,你别睡了,哥,你起来啊……哥,你起来啊……哥你是不是还恨我?你是不是不要巧恩了?巧恩听你的话,你不要不理我……说着说着,巧恩居然哭了出来,受尽委屈的哭声,让人心都要碎了。
我努力地睁开眼,摸她的头发:巧恩,怎么了……
巧恩很气恼很挫败,她捶胸顿足地发脾气:哥!卖牛奶的搬家了。我都找不到。
我想了想,是的。好多年了,巧恩应该是找不到了,最近超市我都要开车去。
巧恩懊恼到发火:哥!没有血了!一滴血都没了!你买的鸭血我连盒子都舔干净了!我好饿!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安慰地抚摸着她的头顶:哥去给你熬粥好不好?
巧恩赌气的摇头,几乎气哭了:不嘛!我不要喝粥。
我无奈地看着她,那你要什么?
巧恩忽然抬头,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我,眼睛亮晶晶的,好像一只小兽。
巧恩慢慢地捋起了我的T恤衫,瞬也不瞬地看着我,六年前,我几乎为了这个动作打死她。现在我不会了,喇嘛说:人活着就是为了还债的。
如果她来找你追索,你就应该给她。
既然我这样对她魂牵梦绕,那么她肯定是我前世的冤孽,今生的业障。
我默认的闭上眼睛放松了身体。
接下来的事情很荒诞。巧恩掀开了我身上的纱布,舔舐她钢板鞋底造成的伤口。
我很痒,抓着她的手:别……那里发炎了……可能感染……
巧恩没理我。
她真的吸了一点儿脓血出来,我很震撼地看着她,她嫌弃地看了看我,然后把脓血吐了。
巧恩说,我的脸白的跟冬瓜瓤似的。
巧恩说,我的身体烫的好像麻辣烫。
巧恩说,我的嘴唇灰的好像牛百叶。
我咬着牙骂她是个吃货。
然后我忽然觉得这很好,笑着问她,你是不是很想吃食物。
巧恩咬着牙点头,声音糯糯软软的,像一个无辜的孩童:哥,我想吃饭。你别躺着不起来好不好?
我说:好。可是,哥现在没力气。哥觉得,冷……
巧恩脱了鞋,躺在了我身边,她把被子拉倒了我的脖梗上,盖住我们俩。她依偎着我,给我取暖。巧恩很好,温润、柔软、呼出来的气息湿又暖,活生生年轻的生命,熨着我,舒服了许多。
她伏在我的胸前,听我的心跳声,然后絮絮地跟我说:哥,家里太安静了,没有人的声音,我好怕。
我搂住她,说:有哥在,巧恩不怕。
巧恩点点头,告诉我:我害怕,家里的东西明明都一样,可是没有爸妈,没有哥哥,姐姐也不在镜子里……
我垂头看着她。
巧恩瞪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满眼都是泪珠,十足的怨怼:我来找你,可是你不醒,你只要和姐姐在一起。你们两个都不理我了。
我亲亲她的额头,说:不怕。下次再这样,你把我推醒,哥就回来陪着你。
巧恩很难过的哦了一声,五脊六兽地抬头看着我,她的眼神□□裸地告诉我,她很难受。
我想一想,挣扎着从床头柜里拿出来一把裁纸刀,割破了自己的食指,塞到她的嘴里。
巧恩满足地含住我的手指,用力地吸吮,吮到我疼地皱起眉,“啊”地叫出声。
巧恩含混地问我:“哥,我是不是有病?”
我让她吸的手指生疼,十指连心,我尽量稳着声音说:不。你没病。我的巧恩,从来没病。
巧恩满意地点了点头,她绵绵密密地吸着,要求比每一次都大。
我很痛,但是很开心,巧恩是这样的需要我。我好喜欢这个感觉,她会主动回来找我,这样真好。
其实住在这里我也会害怕。
害怕孤独,害怕寂寞,害怕没声音。
害怕过去的繁华不回来……
害怕……自己一个人……到永远……
我抚摸着巧恩的头发,如果你想要,那就拿去吧,我爱你,请你陪着我……
我知道用这个把她留在身边好龌龊!
可是……我没办法……
我不是喇嘛雍灯,等待是一件需要强大内心的事儿,我想我自己一个人一定撑不到75岁。
巧恩很快睡着了,她依偎着我,好乖好听话的样子,一点都不像二十二岁的女孩,一点都不像个爱吸血的变态。
我抚今追昔,忽然觉得很荒谬。
我有点头晕,神志慢慢模糊了,悦恩没再来,巧恩睡得很香。
我想,过几个月,爸妈回来,打开门会不会以看到我干瘪的尸体?
巧恩,你会不会,把我吸干?
午夜,我仿佛听到了悦恩的太息。
巧恩当然没有把我吸干。
当阳光再次照进了我的卧室,巧恩揉揉眼睛坐了起来。
就是那种大梦谁先觉的态度,三魂七魄归位了一样。
她揉揉眼睛,看着我,皱起了眉,然后摸了摸我的额头,她眼睛瞪得老大:我去!
我也皱眉头,想说,女孩儿别骂街。可是张张嘴,不出声。
巧恩手忙脚利地爬起来,她指着我:你等着!
试了试,坐起来还是有点儿困难,于是我就等着。
我晕乎乎地想,巧恩是不是要我等着她打死我?
不一会儿,穿戴整齐的巧恩咚咚咚地跑回来,拍着我的脸,找我要车钥匙。
然后她把我扶起来:走,我带你去医院。
睡醒一觉的巧恩华丽变身了,带着我去医:院挂号拿药的样子跟昨天那个吸血孩童有天壤之别。
骨科大夫说我烧的很牛逼了,然后说我忍疼更牛逼,问我,你又不是没有医保干嘛等烧得不要不要的才来?你就不疼吗?
我想了半天:可能因为懒吧。
大夫很崇敬地点点头,问我,你守着这么漂亮的女朋友,你舍得懒死吗?
巧恩笑:我可配不上人家,不是人家女朋友。
我很黯然地看着巧恩,说不出话。
骨科大夫点点头:兄弟,我知道你为什么不想来了。美女这么说我,我也生无可恋。
然后验血拍片,重新固定夹板,输液。
巧恩一路很能干地陪着我,我输液的时候她甚至蹲在我身边用温热的毛巾帮我擦手擦脸。
输液的针头扎进血管的时候,巧恩的眼角跳了跳,我摸了摸她的脸,问:饿不饿?
巧恩噗嗤笑了,扭头去给我买了点儿粥回来。
她一勺一勺地喂给我喝,跟我说:哥,我不饿。
我受宠若惊。
再三确认我不要吃了之后。
巧恩帮我擦擦嘴,很自在地把我剩下的粥自己喝掉,然后跟我说:你不是昨天晚上喂过我了吗?
舔一舔嘴角,这句话她说的很轻,暧昧地好像一句情话。
我有点儿脸红。
巧恩笑,挑着眉毛东张西望。
那天巧恩不但带我求医问药,而且出去买米买菜买生活用品。
自然不可避免地跟街坊邻居张娘王婶寒暄一番。
我没什么力气,歪在车里听着。
巧恩很礼貌地胡说八道着:张奶奶,是,我回来了。不,我是巧恩。我姐是悦恩……我姐……我姐病故了……
哎,好多年了……
谢谢奶奶。
对,我回来和我哥过。
我妈?我妈和我爸在韩国呢。
什么?我亲妈?奶奶我哥不舒服,我先回家做饭了,回头再说啊。
那天是还我做的晚饭,巧恩很乖,一直给我打下手,很有眼力见儿,而且开始吃饭,吃了很多。
我挑眉看巧恩,巧恩摇头:“我放弃了。我不去参加选拔了。饿死我了!”
我很开心她这样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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