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公开冲突

这一周是学校的公开课周，每班的老师都要上一课公开课，公开课时，校长是要旁听，于是各个班的老师都紧张起来了，都想在校长面前展现自己的才华。

孙老师应该是所有老师中最紧张的一个，可能是因为两个原因，一是全校都知道她的班上有个8岁的神童，可惜现在是江郎才尽，现在成了全校的笑话；另一个原因是传说这次要提拔一位老师做教导处的副主任，大家都铆足了劲地准备着。

孙老师为了突显自己的教学能力，特地选了古文《论语》作为公开课的上课内容，还特地让同学们提前预习。

上课前，听课老师和校长安静地坐到教室的后面，也有没有看过黄思进的老师特意从他身边走过，想看下这个神童现在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好像结果挺让人失望的，就是个长得很秀气的小男生而已。

孙老师先从论语的来源说起，讲了孔子，也说了儒家的理念，顺利引出论语的开篇，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

一切似乎都朝着孙老师预想的方向发展，在大家一起朗读的时候，孙老师突然发现黄思进手下方好像拿着其他课本在看，根本没和大家一起大声朗读，孙老师心里的火腾的就起来，她不能让想让黄思进破坏了自己精心准备的公开课，同时也有些抱怨学校怎么会把这样的神童录取进来的，严重拖了全班的后腿，她想让学校领导好好看看这个神童的表现。

于是，她在全班停朗读后，点名了黄思进：黄思进同学，请你来给大家说说，你预习时是怎么理解这个“时”的呀？黄思进很是惊讶，但并没站起来，他上课没站起来的习惯，就歪着头看着老师，他也想不通，怎么从来都没有老师提问他的今天，孙老师是哪根筋搭错了？要在公开课上点名他这个几乎被认为是哑巴的小屁孩。孙老师见她没站起来，心里更生气，大声说道：“黄小神童，你来前面来给大家解释一下。”虽然她尽力压制自己的嗓音，但声音里的那股嘲讽的语气却是每个人都能体会到的，特别是那句“黄小神童”，等于是在全校的公开课上指着黄思进的鼻子骂他。

有几个同学都露出了笑容，不过那是嘲讽的笑容，特别是孙思琪脸上的笑显得那么刺目。郝连仁心想要坏，可自己又不和黄思进坐在一起，只好努力的举高双手，想引起孙老师的注意，以让他代替黄思进来回答这个问题。下面听课的老师也感觉到气氛的诡异，虽没讲话，但都彼此相互看了一眼。

看来人真的不能让情绪控制自己的行为，黄思进心里说，你一个上公开课的老师，按你导演的戏演完得了，干嘛非要扯上我一个小孩。特别是那句黄小神童，已经让他心里很是不爽了，半学期都没老师在课堂上问过他，你孙老师是想让我在校长面前再出名一次呀！行，那我满足你一下吧。

黄思进站起来了，这应该是他第一次在课堂上站起来，由于自己个子太小，他直接站到了自己的凳子上。笑眯眯地对都着老师说：“孙老师，我没预习好，您给先给我说说前面几个字是什么吗，您要是告诉我了，我就能知道您说的那个‘时’是什么意思了。”

孙老师有些吃惊，好像从来没见过这小孩说这么多话，就是考试得零分被批评时都没讲过一句话，其实她本来的意思是提醒黄思进不要影响公开课，怎么就变成现在这样子了？不过现在的情况是骑虎难下了，只有顺着他讲下去，才能回到自己的轨道上来。

“哦，那老师告诉你学是学习的意思，而是而且的意思，你能想到时是什么意思吗？”孙老师假装引导黄思进，只要他能回答出来，她就立即会让黄思进坐下去好继续自己公开课。

“老师，那后面的习是什么意思吗？”黄思进今天好像要把一学期没说的课都说完似的。

“那当然是复习的意思，现在你能明白时这个字的意思了吗？”

“老师，你是不是要我说你的标准答案呀！”“什么标准答案？难道孙老师在课前都把要回答的问题都指定给相应的学生了吗？”坐在后面的听课老师暗自在心里说，虽然这也是大家都知道的潜规则，但可从来没听到有学生这么说的。

“没有标准答案，你就说你是怎么理解的就行了。”孙老师的语气越来越不好，眉头紧紧地皱到了一起。郝连仁望着孙老师，一脸：“你惹谁不好，干嘛要惹我叔”的表情。他这个叔床头的《古文观止》《说文解字》这两本书他可以看着这个思进叔看了一遍又一遍的，《论语》《论语集注》也是他的所爱，你说孙老师，你非要拿个学而时习之来为难我叔，那不就是蚂蚁非要和大象过不去吗。他也只有在心底祈祷思进叔不要把孙老师得罪死，多少给老师留点面子。

黄思进心里可不这么想，虽说自己不愿和老师较劲，孙老师从开学第一天就瞧不上自己也就算了，后来又让孙思琪当了班长，孙思琪就是她的侄女，考试时批评他，他也没往心里去，可现在她还要当着校长的面嘲讽自己，真当自己是泥做的了？黄思进觉得到了必须要回击的时候了。既然要回击，当然就一定要把敌人消灭，这是殷老夫人临终前教给他的，今天刚好用来实践一下。

正当所有人都错愕时，黄思进接着说：“孙老师，按你的标准答案是不是：学习而且时常复习，这不是一件很快乐的事吗？”孙老师有点转不过来了，你不是知道答案吗，干嘛要耽误这么长的时间。她刚想表扬一下然后让黄思进坐下，黄思进的问题又来了：“孙老师，您刚才说学是学习，学习是什么？时习之是时常复习，您是从哪里知道的呀？”要是平时没人听课，孙老师完全可以不再理会他让他直接坐下，可现在这么多老师在看着，而且校长也在后面，她就不得不接着回答了。

“学，就是学习，这就是这个字的意思呀，习，当然是复习了！”孙老师自己都能感觉自己语气的不正常了。

“孙老师，我来告诉您，这个两个字在古代是这样写的，”他从凳子上跳下来，直接走到黑板旁边，自己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写下了两个金文篆体的学习，这下真的引起了后面老师和校长的兴趣了。

“孙老师，学，您看这个学字，上面是两只手，中间是爻，这是《易经》中的一个卦，表示动态，下面是个子，所以这个字在《说文解字》中的意思是顿悟也，什么是顿悟，所以孔子认为，学习是在动态中反复，直到顿悟，而习就更简单了，你可以看到上面是两只飞鸟，下面是个太阳，就是小鸟在白天练习飞翔，您还坚持让我说时就是时常的意思吗？”黄思进反问孙老师，仿佛现在他才是老师，而孙老师则成了他最笨最傻的那个学生。

“黄思进同学讲得很好，看来是认真预习了的。请黄思进回自己的座位上，大家给他鼓掌。”孙老师只能使用乾坤大挪移这一招了。可惜了，黄思进面对敌人时，从未想过给对方留后路，他今天必须把孙老师打到尘埃里，要不然，他要面临无休无止的报复。

“孙老师，您不用急着把我赶回去，我就在黑板上听您给我说说下面这句话的意思，要不然我不安心。”

孙老师这时恨死了自己，干嘛也去嘲讽这个哑巴呀！同时心里也渐渐有点清醒了，不是每个孩子8岁都被考上县里最好的初中的，还是全县前10名，不管她怎么恨，课还是进行下去。

“思时同学呀，下面这句话的意思就是有朋友从远方来，不也是一件很快乐的事吗？你明白了吗？”她此时最想听到就是黄思进说明白了，然后走回自己的座位。

“老师，那我问您，古文的一字一意您知道吗？”“我当然知道呀，就是每个字都有一个意思，这样能使文字表示更多的意思。”对于一字一意，孙老师还是了解的。“那么问题来了自远方来，您从远方过来，这里的远在方怎么不是一字一意了呢？”

孙老师彻底呆了，她没办法瞎接下去，如果是平时，她可以编个理由，但现在校长，教导主任都在后面，她如何敢瞎说。她知道，今天这堂公开课，她彻底失败了，她的副主任梦想估计也应该终止了。还没等她反应过来，黄思进又讲话了：“孙老师，您知道儒家文化核心是仁，其理念是礼乐和仁义，也是中国千年来的治国神器，北宋宰相赵普曾说过：半部《论语》治天下，可见《论语》所讲的道理是多少深奥，《论语》开遍应该就要点明其理念与精髓，您说这三句话和《论语》的理念有什么关系呢？赵普就是靠：有朋友从远方过来就很快乐就能治天下了？另外，学习并且时常复习真的会快乐吗？那咱们班的同学应该都非常快乐了吧？谁复习不是为了考试，为了考大学，哪来的快乐？”这些问题，孙老师一个也回答不了。

“孙老师，我尊敬你，你按你的教学大纲教没有错，那是你的任务，我只是 按我自己的想法来学，你来不必在意我的看法，但你从开学第一天起就质疑我，我不回你，不是因为别的原因，而是因为如果我回应你了，可能让你很难堪。但您还是三番五次嘲笑我，你就失去让我尊敬的资格了。神童不神童的帽子不是我自己愿意戴的，而是你们强加到我头上的，你们什么时候听我说我是神童了？以后，请你在嘲笑我时，把神童两个字去掉。

另外，我上面所说的这些，请同学们也不要相信，更不要思考，如果你们思考了，考试被扣分不要怨我。好了，我回去了，孙老师你接着上课。”说完潇洒地走回自己的位置，抱着书自己看了起来。

“我叔威武，我叔牛B！”郝连仁看着全班同学那惊愕的目光，差点把心里的话喊了出来。

孙老师不知道下面的课是如何上的，因为她自己感觉都像在梦游！不只是黄思进对她的反诘，还有黄思进提出的那些对《论语》解释的疑问。是呀，自己是按照教学大纲教学的，但为什么黄思进问的那些问题自己却一个也不能回答呢？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下课后，孙老师把自己关在厕所里好久好久，出来的时候，眼睛都是红红的。

公开课的点评会被校长推迟了，对于教导副主任的竞选提名也暂停了，各班回归了平时的节奏。

如果说原来大家还在嘲笑黄思进江郎才尽的话，这次公开课着实是给了所有人一个巴掌，就凭黄思进站在讲台上对论语的释义，就连学校的老师又有几个能达到这样的水平？原来人家不是才尽了，而是对你的不屑。

最难受学生的大概就是孙思琪了，原来在课上她姑姑还准备好让她在校长面前好好表现一番的，不但没表现成，还让自己的姑姑在校长面前丢尽了脸，她越来越恨这下乡下来的学生。

放学后，教导主任来找黄思进，黄思进看了他一眼，背上书包，转头就往校门口走去，连话都没说一句，教导主任赶紧跟上去拉了一下他的衣服说：是校长找你，不是批评你，你不要介意，就去看一下。黄思心这才很情愿地去了校长室。

“看来大家没有叫错，你的确是个小神童呀。”校长笑眯眯地说。

黄思进看了他一眼，并没回话。他是不愿浪费自己的口水，就这么听着。

“我很奇怪，为什么每次测试你都是最低分，而且每次都是1分2分的，搞得老师天天找教导处抱怨，按我对你的观察，这些测试应该难不倒你的，为什么你不愿考呀，能给我说说你怎么想的吗？”

再不说话，就有失礼貌了，所以黄思进说话了：“她看不起我，我不愿情。”

九个字，表达的意思校长还是明白的，就因为孙老师的一句话，这小子硬是把班级的平均分拖下去两分。校长隐隐觉得，这小子是真不能得罪的，这也太记仇了。这样的学生，要是愿意考试，能给学校带来多少荣誉呀。

“要不你看这样，我们做个交易你看如何，只要你代表学校参加全省的各类比赛，你就不用参加班级的考试，你看如何？”杨校长试探着问。这个孩子如果能代表学校参加比赛，按他的想法，至少能在县里拿个前三名，那样县教育局都会给学校表彰的，这样的学生太稀有了，一定得留住。也幸好自己已经是全县最好的中学了，要不然估计会被其他学校挖走。

“换老师，我参加！”黄思进说完站起身走出了校长室。这要是其他学生，估计不被开除就是校长发了善心了。可校长硬是拿他没办法。

过了一周，原来二班的班主任与三班进行了对调，其他班的班主任也都进行了调换，没人知道是什么原因，只有黄思进心里清楚，校长还是同意了他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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