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徐门一趟,三月后,我们鄜州露水亭再见。”
徐素裳本就是徐家的少掌门,如今也到了她回去继承的时候了,于是她在露水亭摆酒,作别其他人。
秦子义看着徐素裳扬鞭离去,不曾想这一眼竟是永别。
徐素裳走后没多久,天启城传出了一件震惊天下人的事情。
——百年世族傅家,满门抄斩。
要知道傅家家主如今可是当朝宰相,更是三朝老臣,明雍帝此举,将整个朝堂闹了个翻天。
这消息经过多日才传到了鄜州,傅剑诗彼时正在练剑,她已成了闻名江湖的玉剑仙,和几人一同在鄜州小住,时不时有些上门挑剑的侠士,她也点到为止。
只是今日,傅剑诗将前来叫门的人全都杀了。
唐逍叫她冷静,可她浑身发冷,手里的白玉擒龙也在颤抖。
“那是我的家人,我爹,我娘,还有我弟弟,他才这么高,他会叫我阿姐,拉着我的手央求我给他买糖葫芦……可他们都死了……”
“……我要去天启,你们要拦我?”
傅剑诗是幸运的,才入江湖就遇到了唐逍唐瑶,秦子义徐素裳,她没有尝过太多江湖的苦楚和艰辛,所以她过去没有杀过几个人,像是顺理成章一样成为玉剑仙。
但不代表她不会杀人。
秦子义,唐逍,唐瑶三人站在她面前,他们眼里的傅剑诗,发冠已除,身上溅了血——是那些来讨剑的无辜人的血——眼里也酿着血。
“我知道几位武功高强,在你们眼里我微不足道,但是我家小姐要回天启,她想回家,小简就一定会带她回家。”
也小简说的是回天启,而不是去天启。
虽然一路同行,但他的天赋实在平庸,没有唐逍唐瑶手里天下一绝的唐门暗器,没有秦子义徐素裳那样心有灵犀的剑法,更没有傅剑诗剑仙般强横的实力,有的只是这一个平平无奇名字。
如果非要加个名号的话——
傅剑诗的侍卫,也小简。
秦子义本来板着一张脸,却突然一笑,还略显局促地挠了挠头。
“小简,我和你们一起,我还没去过天启呢。”
“小诗,我和阿逍哥也可以陪你,只是……只是唐门有祖训,不许弟子进天启。”
唐瑶面露难色,委婉地说,可眼神里确实十分的担忧,让傅剑诗知道她没有说谎。
等到了天启,傅剑诗没有勃然动怒,没有悲怆苦痛,她静静地走进这座熟悉的城池,可是一股巨大的陌生感让她不知所措。
傅剑诗遇到了小六,是她弟弟的朋友,据她所知,小六后来在诏狱讨了个清闲的差事。
“剑诗阿姐,这是在阿良的牢房里找到的……我没有扔,偷偷藏起来了,现在还给你。”
小六将一块布双手递给了傅剑诗,然后低着头,逃也似的离开了。
傅剑诗手指颤抖接过那块肮脏的,沾满血污的破布条,上面是十五岁的傅鹭良,划破他稚嫩的指尖留下的最后的字迹。
阿姐,你在哪啊?
傅剑诗眼中最后一丝光亮消散,里面空空如也,彻底沉寂。
她是剑仙,天底下剑法独绝的剑仙,是一剑斩断昆仑铁马冰河的玉剑仙,却连她的家人都保护不了。
傅鹭良在狱中到底受了多少苦,傅剑诗不得而知,她一闭上眼,都是小小的阿良哭喊着在找她。
她跪在地上无声地哭泣,把那一小块布攒在手掌里,按在胸前,仿佛想要将他塞进自己的心里,好能够永生永世忘不了傅鹭良。
秦子义和也小简眼睁睁看着傅剑诗一声不吭走到大理寺,从大理寺门口一直杀到了内堂,白玉剑成了血染的剑,她冰冷得如同没有感情的人偶,一遍一遍问。
“阿良呢?”
“阿良呢?”
“阿良呢?”
“本官可是大理寺卿!屠戮朝堂官员可是死……”
手起剑落,大理寺卿的头颅滚落在地。
傅剑诗回头看,血路的尽头,白发的国师手里拿着拂尘,苍老的手指着她。
“傅剑诗,你是邪魔,你是魔剑之主——!”
她竟然笑了。
他分明害怕得连胡子都在抖。
竟然还装的一派光风霁月,他鞋底沾着别人的血,怎么义正言辞地在审判她?
阿良的死,没有一个人是无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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